出息了啊,居然还有自己给学长说教的一天。
又嘬了口已经凉掉的牛奶,拍拍兰时序肩膀,信誓旦旦道:“放心,凭咱俩的关系,我一定给你找一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目标,你就在里面慢慢挑,找个最有感觉的处对象。”
“学长你也老大不小了,那莫文盛跟你一个年纪,一年换几十个个男女朋友,甜甜的恋爱也该轮到你了。”
……
有的人喝醉了话会多兰时序是知道的,但他从来不知道人喝奶也会醉。
眼前的人捧着个空了的牛奶杯趴在石桌上,面颊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红彤彤的,在苍白的肤色上格外吸睛。
嘴里翻来覆去念叨要给他找个完美的对象。
念到后来也许是困了,话也开始没有逻辑,睡着前最后一句是给他找个可男可女的对象。
兰时序:“……”
在小鹊心中,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亭内安了保暖设备,其实并不算冷。兰时序将亭帘垂下,风也就吹不进来了。
他没出声叫醒人,只支着下巴静静看着。
睡梦中的人似乎是被凌乱糊在面上的发丝弄得不舒服,眉皱得很紧,胡乱扒拉了几下。
“失礼了。”兰时序轻声。
他起身去亭外折下一支梅枝,随后俯身将那些发丝拢起,松松在席鹊脑后挽了起来。
至此,才算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完全看清他这位好友的脸。
对方的年岁就像是永远停留在了公学的时候,与少年时期并无任何区别。
只是眉宇间多了化不开的疲倦。
“怎么还是这么爱皱眉。”
兰时序指腹轻轻覆上席鹊眉心,揉了揉,却怎么也揉不开紧锁的眉头。
就好像哪怕在梦中,也有无尽的愁绪。
席鹊的手动了动,捧着那个牛奶杯怎么都不肯松手。
纤细的手指圈着杯壁不住摩挲,兰时序一开始只当对方做了什么梦。
可很快发觉这种摩挲带着特定的规律。
像是在……描摹什么字迹。
自上往下,极尽温柔。
他试着模仿席鹊指尖划动的走势,两遍过后,心脏猛地一跳,向来好用的脑子短暂停止运转。
兰、时、序。
万籁俱静,耳边一时间只剩心跳错乱的节拍。
殷红的梅花衬在席鹊发间,可兰时序入神看了好一会儿,却觉得怎么都比不上席鹊眼尾那一点朱红。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触在那枚红痣上。
这举动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慌忙收回手,在心里连声对席鹊道歉。
簪花挽发已经是失礼,刚才的行为说是亵玩都不为过。
可不能再这样了。
蜷了蜷隐隐发烫的指尖,兰时序用气音轻道:
“好梦,小鹊。”
……
席鹊又做梦了,但这一次不是什么吓人的噩梦。
他只是梦到了一段往事。
他叫席鹊,席是家族姓,鹊这个字却只是亲生父亲随口取的。
他的身份也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不过是有权有势之人逗趣的鸟雀,没有自由没有尊严,仰赖施舍苟活。
后来他无意间跟学长提到了名字的含义,他自己都毫不在意了,学长却像是生了气。
弹着他的脑瓜跟他说什么“梳翎刷羽立高柯,不落人间小网罗。”
席鹊捂着脑袋心想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名字还能扯出那么多含义来,背诗更是有嘴就行。
其他人口中轻贱的名字,到了学长口中却好像成了什么稀罕宝贝,每每喊他小鹊,都让他心头莫名痒丝丝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样。
那时候席鹊不懂,几年间苦思冥想才想明白。
那是在黑暗与迷惘中,突然有个人珍重牵住自己手向前走的绝处逢生。
恩深似海,义重如山,让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学长生怨。
他这辈子的确是没什么大志向,只希望对他好的人得偿所愿,幸福平安。
能像他的名字那样给学长带去喜乐就最好了。
一夜过去,晨光初曦。
兰时序注意到趴桌上的人睁开眼,刚想打招呼。
席鹊猛地抡了自己一拳,“我草,还没死怎么就看见走马灯了。”
“……”
小鹊还是如此……不拘一格。
.
席鹊在兰时序家一住就是好几天,兰时序处理事情他相亲,兰时序做饭他相亲,兰时序跟人博弈他还在相亲,就连接单收尸的时候都不忘相亲。
他不是没想过出门给兰时序去找合适的对象,但一想到那活人众多的阳间,就又鬼鬼祟祟缩了回去。
最后选择联系自己的一些预备客户,问问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
结果推荐上来一堆新鲜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