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到了日落之时了。
居然打了这么久。
李营主说得对,神机营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越杀越猛。
而眼前的段十三笑颜盈盈地看着韩天承,他吐出一口鲜血,血液滴在了两个人脏乱的袍袂上。
“段十三......”韩天承轻轻地呼唤了他一声。
段十三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无比,脸色又比方才虚弱了几分。
“我奉李营主之命......定......要......护你周全......”段十三又咳嗽了几声,又吐出更加浓稠的鲜血。
韩天承抬起衣袖,擦了擦他的嘴唇,却被段十三拦了下来。
“天承......没用的......或许以后神机营不在了......咳咳......起码,你能成为神机营曾存在的见证者。”段十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声音奄奄一息,“找一匹马,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去漠北,去晏都。你还年轻......在朝廷当个好官,当个好将士......替我们报......仇......雪恨!”
韩天承恍惚地站起身,看着黄沙和血色共眠的战场,有些于心不忍地告别。
段十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道:“韩天承!你往前走!你是神机营的刀!你要往前走!不必回头!”说完,便匍匐在地上,合上了双眼。
而后,他对上了李从歌的眼眸,李从歌朝他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却还是不带任何心情地转过身。
那一刻,韩天承这才明白——世人做选择的时候很少,许多选择都是上天既定。正是因为世人无法左右所谓“命运”的安排,又不想现实得如刀锋般残忍,往前漫无目的地走——这才是所谓“举棋不定”的本质。
脑海里记忆如吉光片羽般四散开来,那些逝去的脸庞,都逐渐鲜活起来。
他随意挑起一位死去兵卒的长矛,将炎龙刀扔到了李从歌的脚下。
按照段十三的话,他随便蹬上一匹状态较好的马匹,一路策马狂奔,远处的战乱逐渐模糊起来,泪水不知不觉间倏然而下。
他从口袋里那处那封信,决定将此事上报朝廷。
叱罗彦弯刀一顿,李从歌弯腰后退,余光扫到了那支炎龙刀,悄无声息地握在手中,以极快的速度绕到了叱罗彦身后推举着炎龙刀一砍。
他反手握住了李从歌的枪头,指尖微微一用力,弹指间长枪反倒摞在了李从歌眼前,李从歌侧身躲过,长枪“叮当”一声,落于地面。
“别再逞强了李营主!”叱罗彦道,“你们压根不是厥缁的对手,寡不敌众者必输无疑。”
叱罗谷道:“一个死了,一个跑了,整个神机营就只剩你了。”
“你错了。”李从歌摇摇晃晃地用炎龙刀支撑起身体,颤抖地说,“神机营哪怕没有我李从歌了,可还是会有人挑起大梁。”
“挑起大梁者是方才那位‘逃兵’吗?”叱罗彦笑道,“那还真是可惜,你应当看不到了,现在整个漠北城已经快被我们厥缁军攻下来了!”
察觉到李从歌神色诧异惊恐起来,叱罗彦和叱罗谷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连忙鼓掌:“很少没有看到李营主露出这般表情了。”
“那今天就先杀了你们!”李从歌喷出一口鲜血,而后抡起炎龙刀飞奔而来,叱罗彦立刻从地上挑起长枪,伸直手臂,刺入了李从歌的胸膛。
李从歌皱着眉头,咬着牙。她浑身上下,甲胄断裂,骨头粉的粉,碎的碎。额尖也都是血和土,但目光仍然清澈明晰,黑色的瞳孔似乎能盛得下世间万物,海纳百川。
“今日,我李从歌若不杀死你们,我就有愧于北明,将在黄泉九幽之下不得长眠!”她怒吼道。
说罢,她忍着剧烈的疼痛拔出长枪,而后她一手握着炎龙刀,一手握着长枪,两只手分别朝叱罗彦和叱罗谷劈砍过去。
叱罗彦一抬手,身后厥缁的残余势力举起了背上的弓箭,蓄势待发。
“想不到你们神机营还挺顽强,倒是有几分这把刀的风貌。”叱罗彦嘲笑着,“然而,李从歌今日之时,或许真的有愧于北明,在黄泉九幽之下不得长眠!”
“放箭!”
说完,箭矢从天而降,纷纷地扎入了李从歌的额头、臂膀、胳膊、腿部,李从歌眼睛逐渐被血染红,眼下红色一片,她盲目地扫过几番,却都无济于事。腿部失血过多,再加上过度劳累,逐渐酸软无力,跪倒在地上。
“放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