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弟弟?”韩轲一挑眉,又说,“我都不知他弟弟现在身在何处。”又走上前,俯下身,板住来者的下巴,狠狠地蹂躏一番,道,“告诉你们府军,他最亲爱的弟弟不在东厂这里,更不在晏都。具体在哪里,东厂都不知道。”
其实,韩轲并不是真的不知道陈应阑如今身在何处。这数来月,两人之间一直信件往来,可是信件是个慢车马,往来辗转花费的时间众多,恐怕从晏都寄一封信到衢州要花上一个半月的时间。如果那个人又不在衢州,等那个人回来再拿到这封从晏都寄来的信,恐怕又是迟到一个月之久了。
只是,每当有人提起陈自寒和陈应阑关系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便不是滋味。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见到陈应阑。
却不知道为何一定要见到陈应阑。
“这个天下,恨我的人多了去了。”韩轲语气有些无奈,但似乎又有些骄傲,“可是就算他们再恨我,也无法不承认的是,‘东厂督主’这个位置,只有韩子安能上。至于其他人,绝无他人念之。”
来者又说道:“府军想杀了你。”
听到这里,韩轲怔愣住了。他虽然对陈自寒有一丝特殊的恨意,却从未想过要杀掉他,相反的是陈自寒更是和自己没什么过节,唯一的交谈恐怕是天顺十五年在宴春猎场的树林中,他对陈自寒所说:“要活捉陈应阑人头。”
“他要杀我。”韩轲重复了一遍,咳嗽了几声,感到掌心一阵黏稠。
摊开手掌,才发现是一滩乌黑的血。
默默地收紧掌心,握成拳头,又悲哀地摇摇头:“可是杀死我的人只能是我、韩轲本人。”
将那名来者暂时交给枢密院看管后,朝袁义山打了声招呼,便带领着东厂厂卫和千朔飞奔上马,直奔韩衙内。途中,将东厂厂卫派出,去曲仙楼将花满楼和柳明哲喊过来,前往韩衙。而千朔则回到东厂,处理要务。
“韩督主。”临走前,千朔叫住了韩轲,问道,“您的身体......”
而韩轲坐在马上,回过头,以最傲气的模样冲千朔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说。
慢慢地,有个声音飘到了千朔的耳朵里,大概过了很久,千朔才听清。韩轲对自己说:“并无大碍,老风寒犯了而已。”
回到韩衙,侍从将自己安顿好。韩轲便又将自己投身于文书之中,他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信件的手稿,看到陈应阑前一个半月前曾对自己说,将要去禹州一趟。等自己询问和谁,陈应阑便说,是和禹州节度使李谨丞。
他将视线移到窗外,阴沉的天空慢慢地堆积起浓密的阴云,不多时大雨如鼓点般急促地落下,敲打在石砖和衙门处,激起星星点点的水花。
想到“千朔”,便想到了“存中”。在存中临死前,韩轲依稀记得,他曾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我知道你的蛊毒源自于那里。炎龙刀破土而出后,刀魂不灭,一直在找寻命定之人。恰好那日你拿着炎龙刀,刀魂苏醒,便认定于你了。因为刀魂要找的,是对‘北明’衷心不灭之人。”
存中:“我还知道作蛊之人是谁。跟在你身旁这么多年,你的习性我也知晓许多。这几天里,花姑娘一直为你苦苦寻求解药,但是这个蛊毒是刀魂所作,唯独找到炎龙刀,才能化解蛊毒。”
存中:“督主,跟在你身边已过数年,我确实有逆谋反。你梦寐之时,无论寒冬烈夏,总喜开窗。我身为厥缁泰尔鸿阁派来的密探,我知晓自己的使命,可是我却欲求不得去杀你。时至今日,在你发现我有罪孽之时,我才想着还手。督主,我可能并不是绝胆忠心之人,但是我从未想过害你。”
“督主,我可能并不是绝胆忠心之人,但是我从未想过害你。”这句话犹如漠北上空野蛮的隼鹰,盘旋在韩轲的记忆中和脑海内,久而久之成为了自己的心病,成为了蛊毒的一部分。
然而现在有关于“炎龙刀”的下落,韩轲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概也许是落到厥缁的境内了吧。但现如今北明国势衰微,靠着岁币、岁赐和榷场制度苟延残喘,倒也能贪图个修生养息,暂时和平。
就像自己渐渐衰竭的命数一般,靠着乌骨木青的支撑,维持着自己这孱弱的躯体。
而此时此刻,他应该见到陈应阑,然后同他告别。
第45章
禹州下了一场绵绵细雨, 一瞬间气候凉了几分。雨丝打落焦黄的叶子,坠于地面。慈安寺的香火正燃烧的正旺, 越是阴雨天,越燃的旺。
禹州城的百姓都常说,慈安寺很灵,可堪比洛阳城的白马寺。据说去了慈安寺,朝佛祖菩萨许下愿望,这一年都会如鱼得水,顺利平安。
此时, 已是夜晚,当解时臣和裴念唐拿着香火前去寺庙祈福之时, 慈安寺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 只余下下了一整天的细雨正簌簌作响。即便如此, 香炉内的香火却燃烧的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