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官疑惑不解,但还是踱着步子徐徐而来,他俯身跪在了周博云眼前,伸出双手捧起框子,奉到周博云的手中。
周博云抬手,再将折子一一打开,瞳孔登时睁大:“这字迹也不像韩子安的字迹啊。”这等大事,一般都是让东厂督主韩轲亲自敲定人选,而如今这字迹和韩轲的字迹出入很大,不免让周博云有些怀疑。
但在怀疑之中,他的心里也蹦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份折子是千朔仿照韩轲的笔触所写,而非韩轲亲笔。至于韩轲现在身在何处,周博云心里又多了一个可能,而且他还坚信——韩轲在广信。
顿时间,周博云的眼光清明起来,语气有些上扬:“韩督主这是在给官家机会啊!”
小官跪在地上,颤颤抖抖都不敢抬头。
“他既已离开晏都,只身赴往广信,而此时东厂离了大头,无人领统,人军溃散。”周博云自顾自地说道,眼睛都不看那名惊慌失措的小官,“起初,我还想把韩轲在留一阵子,但是谁能想到面对‘紫星子走私’一事,是他自愿请命赴死,这又拦不住他了。但天机算尽的韩督主居然有朝一日能放下防备,留给晏都东厂的弱点,实在是难得......”
他从笔架上拿出一支毛笔,蘸了蘸墨水,便在纸张上上了两个名字。
韩轲、宫春槐。
“韩督主可以先留着,不然前脚督主刚走,后脚就要派朝中禁军夜袭东厂,那也是个不明之举动。”周博云用毛笔在“韩轲”二字上圈了个圈,又默默地“啧”了一声,大概觉得不够好,便将“韩轲”二字划掉,改成了“韩天承”。
用另一支笔斟上朱砂,在“宫春槐”三个字上划了一道红色的竖线。
“母后睡了吗?”周博云头都不抬地询问小官。
“回、回皇子......”然话还没说完,周博云就拍案而起,调大音量:“叫错了!”
小官立刻惊悚地低下头,再一次说道:“陛下......”见周博云满意地点点头,如蒙大赦,便又道,“回陛下,母后已经睡着了。”
“嗯。”
良久后,周博云又接了一句:“出动吧。一个不留。”
第50章
等到韩轲带着花满楼来到广信城楼处时, 看到的景色便是广信城满目疮痍,人民各个无精打采, 这等现象可称得上惨不忍睹。
城楼处的放行的守卫看样子也是瘦骨嶙峋,皮包骨头,这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守城卫的架子,倒是有一种“尸体”死亡的感觉。韩轲都不敢再和守卫多说话,怕再多说一点儿,这些守卫就会倒下。
他让车夫将车马驰到离广信不远的驿站处,他和花满楼二人交涉完很快回来。
韩轲知道紫星子就像是鸦片, 会令人神经迷幻,沉溺其中, 更能损害身心。然而, 他没有想到一百年后, 广信城再次重蹈覆辙。他一直相信“以史为鉴”这则道理,可是他从未想到一百年后,文书之中的场景会再次浮现于自己的眼前。
街巷处堆放着一些百姓的尸体,而另一些百姓就躺在那些尸体的边上, 手上抓着紫星子如饥似渴地啃食着,吃完后还感觉食髓知味, 甚至一些百姓扯住韩轲的衣袍,渴求地呻吟。他们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只能通过“啊”“额”“哦”这等语气词来辅助自己表达欲望更为完全。
花满楼见状用剑鞘挡住了那些百姓, 默默地躲到了韩轲的身后, 却又被韩轲拽着衣袖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害怕了?”韩轲歪头问道。
花满楼看着那些百姓, 表情之中颇为复杂——有同情,有怜悯,有可怕, 有嫌弃。
“他们......好可怜......”花满楼看着路过的那些人,又看着毫无生机可言的庄稼。那些庄稼早已干涸,表皮溃烂,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照看了。
而天边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如晏都阴雨天一样,总而言之行过这漫漫长路之中的每一天,都是雨天。
韩轲只是拽了拽衣领,也许是来路匆匆,受了风寒的缘故,他这一路来一直咳嗽。他咳嗽了几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安慰道:“别怕。”说完,目光就变得犀利起来,他像一头处于阴暗角落的野兽,用无辄的双眼窥探广信的一切,“如果我们再来晚一点,东南之地已经在‘梧塘’手下了。从北边朝东南边走来,目前来看,只有广信是这样。”
“以‘紫星子’的特性,让人们为此沉迷,从而吞并更多的区域。”花满楼不知不觉间握住了腰间的剑,她有些愤怒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这些海寇简直是无耻!肮脏!该死!罪不容诛!”
而四周的百姓有些看向他们,看着他们穿戴着豪华模样,又朝着他们匍匐过来。一位老者露出他残缺不齐的牙齿,对他们绽开笑容,双手合掌呈祈求状,半天憋出来零星几个字:“紫......紫......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