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轲闪身躲避,转瞬间便和花满楼背靠背并肩站立。他们一个一手握刀,一个一手把剑,对着梧塘子弟砍来砍去,他们不知道砍死的是天竺人士,还是北明人士,但无论如何梧塘这些人,都是翻了滔天大罪之人,是当死在两人的刀下。
花满楼低头穿过一个又一个梧塘子弟,又用刀剑刺穿一个个子弟,直到绕到了阿加尔什身后,出其不意地砍断阿加尔什的一只胳膊。阿加尔什吃痛地转过身,又接上了花满楼的又一剑,胸口被狠狠地划了一刀,正往外潺潺渗出血液。
“要么放人,要么去死!”花满楼说完,将剑在手中转了个圈,而后直直地砍过阿加尔什的背脊,又立刻补上一刀,刺穿阿加尔什的心脏。
韩轲从梧塘弟子的成堆尸体下起来,死命地护住背上奄奄一息的贾秋实,而后他犹如一位浴血的修罗一般,跨过尸山血海,踏过血流漂橹。额头上的蛊纹印刻越来越深,直到额头都溢出血,左脸流下一滩,然而韩轲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刺过一名梧塘弟子,而后转身、闪过,挡住了司马煜的袭击。晷景刀和炎龙刀争相鸣响,刹那间火星交擦,天地为之震动,灵台风雨飘摇。
“我看韩督主真的年纪大了。”司马煜挑开晷景刀,炎龙刀钻上了空子,直直地插进韩轲的左肩膀处,“这等大事,怎么就两个人过来,为何不多带些厂卫?我记得在甘州要道那次雪天里,不是带了不少厂卫去袭击陈自寒和陈应阑两位嘛——”
韩轲吃痛地退后几步,为了护住背后的贾秋实,他不由得将重心压在了左肩膀,却让左肩膀渗出的血液更多了。也许是炎龙刀刺入体内的原因,他觉得蛊纹越来越重,心口也越来越疼,撕裂般的疼痛充斥着他全身。
视线是昏暗的、阴沉的、闪烁着不少红光的,他咽了咽口水,反唇相讥道:“司马大人真以为我家的厂卫是长江之水,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吗?那你一定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权利争斗,你更无法得知在大局面前你该如何舍小家保大家!”
然而,就在韩轲说完这句话之时,司马煜再次提着炎龙刀飞奔而来,从不远处挑起,朝着自己的额头回来。韩轲额头上的蛊纹似乎感应到了刀灵所存在的能量和空间,更加锥心刺骨地疼痛袭来,韩轲不受控制双手接住炎龙刀。
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住,不要再出什么乱子,然而蛊毒已经埋葬在自己体内许多年来,今日蛊毒再次见到了炎龙刀,一见如故一般,牵引着韩轲往更深处的深渊逼近。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许多幻想,最先走出迷雾而来的是前神机营的营主李从歌,再其次是段十三,是方弛豫,是神机营的众多玄甲兵。
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要死了吗?然而,李从歌却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韩轲跪坐在神台上,他几乎以虔诚的目光看向李从歌,大声呼唤道:“李营主!”
李从歌对他微笑了一下,而后表情变得莫测窘迫起来:“你现在是‘韩天承’还是‘韩轲’呢?”
然而,在这句话问出之后,韩轲却有些词穷了,他站在李从歌身前,依旧是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前神机营营主。他现在究竟是谁,是韩天承还是韩轲?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摇摇头作罢。
“我......我希望我是韩天承。”韩轲最后和自己妥协了,再次鼓起勇气面向李从歌,却见李从歌的表情还是和方才那般,显得更加阴郁了、
“韩天承从未像你今天这般模样,满手杀戮,残忍不堪。”李从歌沉默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所以你是韩轲,你是韩轲。自从你将神机营玄甲兵所有都杀光殆尽之后,你就已经不是韩天承了,韩天承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韩轲骤然感觉到脑海里有一根弦绷断了。自己在朝堂中指点江山这么多年,什么生死争斗都见过,他将自己在神机营这段过往,在晏都的曲仙楼的包厢内朝陈应阑一一道破,以为认清了自己,以为能和过去化解,以为自己还能再以“韩天承”自诩,以为李从歌是相信自己并非真心屠杀神机营之后,他才发现他错了。
韩轲满腹委屈,最后只能斟酌出这么一行字:“李营主,那是蛊毒的错,是蛊毒让我发狂,让我犯下这等错误。可是在此之后,我也在尽力赎回啊!”
一旁的方弛豫走过来,揪住韩轲的衣领,将眼泪和气愤一齐喷洒在韩轲的脸上:“我亲手救过你的命,你最后就用炎龙刀,亲手拿我挡刀!你的良心合在?!被狗吃了吗?!”
“不是的,那是蛊毒的作用!”韩轲跪下身,握住了段十三的衣袍,乞求道:“段十三,你告诉他们啊,你告诉他们我一心一意都是北明,都是神机营,我所造的孽都是蛊毒的错,而且我后半生全在赎回,你告诉他们,这一切只是个误会!段十三!求求你!”
然而,段十三什么话都没有说,退开了一段距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