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妙漪望向别处,缓缓道,“我从前一直在想,虞汀兰是那样不食烟火的一个人,你又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性子,为何会生出我这样精明算计的女儿。如今看来,我还是随了你……” 苏积玉神色紧张、心如擂鼓。 “不过虞汀兰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当初你已经拿闫如芥的秘密要挟过裘恕,那今日我就不该再拿这秘密置他于死地了,否则便是不仁不义……” 苏积玉一愣,“妙漪……” “我会和你一样,守口如瓶。你大可放心向虞汀兰交差了。”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 苏积玉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没了?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苏妙漪收回视线,静静地看向苏积玉,动了动唇,“……我今日想吃骊塘羹。” 这么些年来,苏妙漪和苏积玉之间有个约定,若是谁做错了事,想要求得原谅,便会做一碗骊塘羹给对方。 苏积玉错愕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惊又喜,甚至还有些惶惶不安地,“好,好!爹现在就回去做……” 就仿佛劫后余生般,他浑身绷紧的神经倏地一下松了,转身离开,开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不过很快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苏妙漪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不自觉又想起容玠临走时留下的话。 「你越执念,越渴求,就越会被困在原地……别在意他们,就像当初不在意我一样,往前走吧,别回头。」 苏妙漪闭了闭眼,似是冷笑,又似是叹息,“呵,往前走……” 福安巷。 容玠匆匆赶回来时,就见一身锦衣常服的端王站在树下。而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一个熟悉的消瘦背影。 听得脚步声,端王转头,飞快地向容玠使了个眼色。 端王从前来找他,无一不是避人耳目走暗道,这是第一次青天白日、堂而皇之地站在院子里。只因今日,他并不是主客,而是陪同另外一位…… “微臣叩见陛下。” 容玠垂眸,一边低身行礼,一边唤道。 坐在桌边的人也转过身来,竟是微服出宫的皇帝! “你身上还有伤,免礼吧。” 皇帝抬了抬手,今日倒是显得十分随和,和那日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下令杖责容玠的帝王判若两人。 容玠仍是行了礼,起身时动作有些迟缓,还是端王走上前扶了一把。 容玠道了声谢。 在皇帝面前,二人刻意表现得有些生疏。 皇帝神色不明地打量容玠,见他脸色难看,忍不住皱眉,“伤还未好全,还出去满汴京跑?莫不是因廷杖的事对朕生了怨气,所以拖着不打算回御史台,也不想回去上朝了?” “……微臣不敢。” 容玠刚站直身,便又要告罪行礼。 皇帝摆摆手阻止了他,语气微沉,“那日在朝堂上,你应该已经心知肚明,朕为何要放过裘恕、放过骑鹤馆,为何还偏要站出来与朕作对?” “微臣不敢。” 容玠一张口,仍是这四个字,“只是臣蒙受皇恩,入御史台、升侍御史,主理这桩贪墨案,若不进言,便是渎职失责……” 听出他的话里没有丝毫反省之意,端王心里一咯噔,蓦地看向容玠,抢在皇帝动怒前呵斥道,“容大人!看来那顿廷杖还是打得轻了,竟是没让你长记性……” “琰儿。” 这一次,皇帝打断了端王。 端王噤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皇帝的神情,见他脸色虽阴沉,却没有怒意,这才松了口气。 皇帝幽幽地望着容玠,像是在透过他看着旁的什么人,半晌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性子太直太犟。不像你爹,也远胜你祖父……倒是更像扶阳……” 容玠抿唇不言,心中猜测着皇帝今日来此的用意。 皇帝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刘喜。 刘喜会意,将院中除了端王以外的所有人屏退。 待院中只剩下皇帝、端王和容玠三人后,皇帝才咳了两声,问容玠,“你以为裘恕为何会留下账簿这样大的把柄?” 闻言,容玠和端王的神色皆是一凛。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看向皇帝。 “裘恕并非是不谨慎的人。容玠,你就没有一丝一毫地怀疑过?” 容玠眸光微动。 拿到账册的第一时间,他的确起过疑心,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裘恕和齐之远联合放出来的烟雾弹,可稍经探查,他便知道,账簿是真的罪证。 “骑鹤馆与汴京府尹的行贿分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在裘恕之前,在齐之远之前,甚至在朕还未登基时,便早有风声。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难以连根拔除,若无人隐伏,便没有铁板钉钉的罪证……” 顿了顿,皇帝终于郑重其事地吐出一句,“此次弹劾齐之远,以身入局的可不止你容玠一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