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问。
“你手上那串佛珠怎么不见了,是放在浴室忘拿出来了?”
“洗澡前就收进行李箱里去了。”兰昀蓁视线落在自己右手腕,红痕已然消退。她不自主地摸了下腕子。
周缨馨实是随口提起,未有纠结于此。
“还想看书么?”她合上书本,“不然我们就熄灯歇息了。”
一本外国小说,周缨馨没兴趣多看。
黑暗中,她打了个哈欠:“幸好票买得晚了,能同你待在一处,不然今晚出了这等事,一个人都不敢安心睡觉了……”
听她迷迷糊糊地念着,兰昀蓁未有开口,只静静地把被角给她掖好。
房里唯一一扇雕花窗是关着的,寒凉的夜风不时呼啸,就算未能悉数闯进房中,却也自缝隙里钻进一丝半点,压抑地低声呜咽,凄怆似教人偿命的厉鬼。
-
约莫凌晨四点钟了。
兰昀蓁仍旧无法入眠。
天将亮,一念及散落在教堂的佛珠将会与聂理毓的尸体一同被人发现,甚至作为证物,她便无法心神安定地躺在这里。
该去现场将佛珠拿回。
她小心起身,不惊动熟睡在身旁的周缨馨。
绕些远路是必要的,从甲板那儿过去,不易被人发现。
如是想着,她轻手轻脚地穿过光线昏暗的廊道,推开观景门,却隐隐约约听见交谈声。
“若是有谋划的杀人,未免也太不聪明了些。邮轮还有半月才靠岸补充物资,他现在能逃去哪儿,跳海?”
有个男人说着,说到最后一句时颇有嗤之以鼻的意味。
她脚步停下来,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正打算回避,却听见另一熟悉的声音。
“或许本就没打算开枪,是不得已而为之。”
兰昀蓁瞬间顿在原地。
是贺聿钦的声音。
她迈出的左脚悬了半刻,终是想将这二人的对话悉数听完,于是收回了步子,屏息寄身于黑暗。
他接着道:“枪未消音,只怕案发现场也不暇处理。”
“说来你也该小心些,杀你的人都追到海外来,保不齐这船上就……谁在那里!”
脚边有大黑耗子蹿过,兰昀蓁仓促抬腿躲过,却也踩得木板吱呀一声响。
声音并不大,但在悄静得有些诡异的夜里却格外刺耳。
那二人不再交谈。
只听得有脚步来势汹汹地逼近,她心知躲不过,主动走到微弱光亮处——
“是我。”
唐培成定住步伐,右手臂紧绷着背于身后,借着隐隐灯光认清了她脸,才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外衣暗袋,紧皱着眉盯她,语气不大友善:“这个点,云小姐何故在此。”
她面容温和却又抱歉极了:“我一宿都想着那声枪响,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眠,于是想到教堂去祷告。”
指甲渐渐陷入掌心里,她说这话时,有意去看贺聿钦。
还好,他眉头不似唐培成那般皱成个“川”字,只是很平静地望着她,等她说完。
“信洋教的中国人倒也少见。”唐培成的态度不清。
“我在美国待了两年,时常随当地学生一同去礼拜,不过是入乡随俗养成的习惯。”她回道。
才见几面,唐培成就对她不大友善,她早察觉出来了,却也不知为何。
不过不重要,她不需要他的友善。她要的是……兰昀蓁眸光流转,落在扶栏边的那人身上,贺聿钦恰好开口:“天还黑着,你深夜独自出来走动不安全,先送你回去。”
一轮话讲下来,唐培成依旧板着脸孔,拧着眉。
她无法再有别的理由往下走,哑了声,算是默认了。
贺聿钦方朝她走来,漆黑的廊道里却忽地射出一道亮眼白光。
四处晃动着,似是有人在打手电筒。
兰昀蓁不由得眯着眼,抬手遮挡刺眼的白光,耳畔听见那人脚步愈急,迅速走近了,人还未显,声音先到,接着喘气声:“贺先生、唐先生,船长请你们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