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接过去,低首静静饮着,聂缇又忍不住轻喃道:“没想到去了这趟商宴,竟发生这种事,也幸亏你无恙,否则姨母这心中……唉,那刺客也真是胆大泼天了,在那种场合下手,也不知究竟受谁人指使,恐怕早便想好有去无回的了。”
兰昀蓁停下手中的汤匙,身后的弥月见她忽地停下来,也愣了片刻,只瞧见她默了少顷,垂眸对聂缇道:“亦或许,那便是他的追求……总有些人,心中有即便豁出性命也想践行的夙愿。”
听着这番话,聂缇望着她的双眼怔了怔,片刻后,微笑着抬手拂过她耳后将干的青丝:“好端端地怎地突然讲起这话。”
“今日之事也真是叫你遭了罪,当时心中是不是惊怕极了?服下这碗茯神汤,今夜睡个好觉,早些将这件事忘了吧。”
兰昀蓁对上她笑意温和的眼眸,淡淡微笑了下,点了点头,低头饮汤,不再说话。
聂缇望着她的侧颜,心中仍是觉着沉沉闷闷的放不下心,转头嘱咐道她身后的弥月:“三小姐睡下之前,你要记着将房中的安神香点上。”
弥月点头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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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兰昀蓁再次到贺家老宅来给邵元菁看诊。
她静静地给邵元菁测量着血压,心中却不由得想起,已有十余日未听到过贺聿钦的消息了。
床上的邵元菁垂眸瞧了一眼手臂上捆着的橡皮囊臂带,觉察到她的出神,抬眸微微笑着,视线又落在她的脸庞上:“我这里,倒有一件奇怪事情。”
兰昀蓁当即回过神:“是怎样的奇怪?”
邵元菁眸底含着温浅笑意,不疾不徐地道来:“前段时日,我虽告知了聿钦,他兄长的归期未定,可他仍旧隔三差五便来上一趟,每次皆以寻兄长为由,但为避叔嫂之嫌,大多时候,他只在楼外亭阁里坐上一刻钟便离去。你听这件事奇怪不奇怪?自打你第一回来给我看病后,便有这种事了。”
闻言,兰昀蓁握住听诊器的那只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听着充气袋下面动脉的跳动声渐渐转为微弱,眼眸扫过水银计上的刻数:“少将军频频来寻大少爷,想必也是有要紧的事务,多走动几回,倒也寻常。”
邵元菁道:“是么,我倒以为,他是来与他想见的人儿偶遇的。”
兰昀蓁低首一笑,只作听不懂她这话。
邵元菁三番两次暗戳戳地话有所指,意思是告知她,自己早已瞧出来他二人间的端倪了。
“不过他这一周倒还未踏进府里面,大抵是还在为那日死在酒楼里的好友操办后事。”
兰昀蓁为她拆下橡皮囊袋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邵元菁给她解释着:“我是知晓你不会去害他,才同你直讲了的。”
“那位逝去的唐军官,曾是聿钦父亲麾下的得意门生,老将军被同僚困于京内而不能离后,为保全他不受牵连,便主动与他断绝了来往。他呀,大抵是对那群人深恶痛绝才会有当日那般作为。”
邵元菁讲着,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甚是感慨,兰昀蓁听完,垂首继续方才的动作,拆下她胳膊上的橡皮囊袋:“唐先生是忠义之士,这点从前我便看出来了 ”
邵元菁问:“你认得他?”
“在邮轮上。”兰昀蓁将器材细致拆下来,静静收好,“那时候,我们还有些许矛盾,我心知,以他的为人,日后他定会来寻我道歉,后来果真如此。”
“邮轮上……”邵元菁思忖着这番话,默了片刻后,倏地看向她,眼眸里多几分惊讶,“莫非,那时他以你为质……”
邵元菁的食指指尖不自主地偏向她,似是在替自己的唇问出接下来的求证。
兰昀蓁抬眸宁静地与她对视一眼,垂下眸子,手中有条理地将东西一一装进箱子里,仔细上好锁。
邵元菁何其聪颖,心底已然清明了,她将食指收回来,两只手掌一前一后平叠着搭在小腹前,望着她,缓缓道:“太冒险了。”
兰昀蓁未接话,只是将一会儿输营养液要用的输液管与针头取出,将缠绕在一团的软管厘清。
房间里静静地,只留细微的输液管纠缠又分离的声响。邵元菁低眸瞧着眼前这侧颜柔和,心头却坚韧的佳人儿——倒真也怪不得聿哥儿喜欢,她便似活脱脱地为他相体裁衣、定做出来的一样。
“他如今三分失意,三分心伤,你不若多去看一看他。”邵元菁看着她开口道。
兰昀蓁看了她一眼,后者接着细细地道:“我的意思是,在那种紧要关头下,有人愿意舍身救助唐培成,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宽慰?”
……
聂府里。
兰昀蓁低首望着案几上记下的电话号码。
那是方才她找周缨馨要来的,号码通往所在地,乃是贺聿钦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