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协理操持家务活,王林只有夜里才能温书,白日大多时辰在堂屋掌刀。接回来的那批木雕生意,王天土腰伤不宜久坐,他便替父亲雕刻,有王天土的指导,加之他悟性好,学什么都快,自是不在话下。 李慕婉则在院中捯饬小院花草,王浩和花影听闻王家遭遇,又出不了什么力,王浩便给李慕婉送了些绿植花卉,她这会忙着就更无暇上山了。 重新翻新的院子要好段时间维护才能再长出生机,忙累了,她便跑去堂屋看王林雕刻。他无空看书,李慕婉便从他房里拿了几本常看的书,念给他听。 偶尔也会学着书院时,先生的模样提问,王林专注雕刻,见她深有用意,也不驳她好意,很是配合的答上她所有的问题。 李慕婉是趁着间隙,能让他木雕时不那么烦闷无趣,也可让他通过不同的方式去吸收书上内容,增加记忆,如此也不会荒废时间。 夜里,李慕婉捧了几张药方和一本医书进了他房里,添完茶水后她落了坐便自顾看起书,那些丹方是她新收的,其中两张是清心丹的炼制步骤和所需药材。她对着医书研究,也不知怎的,今日总觉精神不济,脑袋频频下坠。 烛火昏暗,残影落在王林眼角,用余光去瞥,见人昏昏欲睡,想提醒一番,李慕婉又正起精神,接连几次,再撑不住,压着医书趴到长木桌上了。 两边长袖摊在桌面,把书册挡得严实,就连王林的书一并盖了去。她挪动了下,衣袖欲要拖过砚台,王林怕衣袖蘸了墨,铺得哪都是,眼帘微抬,指尖拨开了。 熟睡的李慕婉侧了脸,半张面颊贴在书本上,另一半也印了浅痕。她呼吸清浅匀称,窗外卷了风进来,将那地板的裙摆吹起。 及腰铺满薄背的墨发也随之搅动着,王林挪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容颜如画,粉扑扑的小脸带了浅笑,似开了的青莲,睡得香甜惬意,不知她梦见了什么。 本想叫醒来让她回自己房里睡,却又止住了这想法。清冷的眉目带了几分温婉气息,红唇透着水润,让人瞧着忍不住去采撷,一种疯狂的想法涌入脑中,王林霎时清醒,别过了脸,将那股邪念压下去,接连翻了几页,又翻了回来,这才稍稍平复了些心境。 不知不觉,已过亥时,按照以往这个时辰他也要收书了,可李慕婉还睡着,又不忍叫醒她来,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摇了头又拿了本书翻起来。 长夜漫漫,竹林的风刮得猛,拍得窗棂作响,惊醒了熟睡的人。李慕婉睡眼惺忪,撑着眼帘,手臂枕酸了,贴着的面颊略有发麻,印了好深的几道痕。 摇曳的烛火晃着眼睛,她揉了揉,竟不知自己睡着了,面前的王林仍是端坐着。李慕婉声音暗哑,似为自己看书打盹而羞愧,“阿兄,什么时辰了?” 王林闻声抬起头,望了眼窗外夜色,又收回视线,淡淡应,“快丑时了。” “丑时?”李慕婉慌忙直起身,收拾着自己的丹方和医书,“婉儿来看书时也才戌时。” “嗯,你自己也知道。”王林很是实诚,没给她留面。 李慕婉越发羞愧难当,王林再晚,平日子时也睡了,眼下已到丑时,他还在温书,“阿兄,对不住,若下次婉儿再打盹,你叫醒我就是。” “你醒觉有怨气。”王林淡漠,先前也不是没叫过,他心里记着她那怨怼的小脸。 “不会,”李慕婉撇了嘴,“本来也是婉儿不对,耽误阿兄歇息。” “既然醒了,那还不走?”王林倪着她,面上的红痕淡了些。李慕婉慌忙捧了书起身就走,“阿兄安寝。” 回到房里还有些骇然,前些日子他说话也没那么冰冷,怎得突然又觉变了。她脑子睡得昏昏的,想不明白,也没探究,倒头接着睡下了。 第25章 落日 王天水养了不到一个月,便能坐着雕刻,王林白日也就待在书房温书,昏暮之后,王林挑着水桶去村东头挑水,李慕婉见状也跟了去。 以往她话多时,王林应起来也是有一下没一下,这段日子回的话倒是多了,也会主动与她多说话。 她走在前面,王林跟着后头,她便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从诗书谈论到治世之道,王林才发觉,她懂得远比自己知道的多,望着那如瀑的墨发,他陷入遐思:“京城从医讨生活,也会懂得这些么?” 李慕婉脚步顿停,王林也跟着停,她缓缓侧过身,僵住的面容在回眸后便转成笑容,“虽说从医,家父结实了一些京城世家,我和哥哥因此也能结交上些官员世家子女,上过书院,故而耳濡目染,婉儿算不上懂,只是略有见解,便在阿兄面前搬门弄斧了。” 王林若无其事地点了头,没再往下说,李慕婉在王家村度过春夏两季,秋日的王家村染上一层金黄,就连这条竹林小道,两侧竹子枯黄。 风动时,落叶坠在她发间,又是一阵风,那落叶随风而起,再次飘落到了王林眼前,他伸手,接住了那片竹叶,就好似接住了她身上的光芒。 “明日我再去镇子一趟,给兄长寄封信,”李慕婉放慢脚步,眼前就是村口的水井,“王叔的秋褂破了,缝不好,我买些布料回来做新的,周婶的腿疾也有好转,上两次雨天后发作症状缓和许多,这个季节寻不到艾叶,得去药铺买一些回来。” 她蹲在井口边,王林打着水,一边听她细细碎碎念叨,眼神时不时注意着她说话。 “对了,婉儿昨日在医书上看见治疗风湿腿疾的草药,就是不知效果如何,想给周婶试试,也要重新买些药物回来配制。阿兄可有什么需要婉儿带回来的?” 王林装满水桶,擦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不用,你费心了。” 李慕婉递了手帕给他,王林接过擦了额间的水珠,“多谢。” 回的路上,李慕婉拿着书,翻开一页,边走边读着文章前几句。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王林流利往后接,“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二人谈话声荡在竹林小道里,秋风浮动起二人的衣袂,将少年的意气风发激得宛若三千尺浪。 这一刻,于他们而言,便是最好的。 “阿兄,等一下。”李慕婉忽的停下脚步,小跑入了竹林,王林见状放下水桶,担子立在一旁。 竹林有几株山茶花,院里还有些位置没栽满,正好可以移植回去。王林跟上前,与她一同蹲下身,打量了这几颗山茶,没带工具要挖回去不容易,王林巡视周围一圈,瞧见不远处几株木槿花开的不错。 他起身过去抬手折下几枝递给李慕婉,“没带工具挖不了,这些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