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渔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你说蓝牡丹笃定了我二人定然会来?”
蓝月珠看着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叹道:“我原以为你们不会来,只因她这计策太愚蠢,太明显,只要是个聪明人都不会相信。”
她定定望着程不渔,道:“但我没想到,你这样的聪明人,竟然也会着了她的道。聪明人,为了情谊,也难得有糊涂的时候。这样的人,往往是傻得可爱。”
程不渔的心忽然一滞,急声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无论她想做什么,除非你们长了翅膀,否则都已来不及了。”
蓝月珠顿了顿,望着他们脸上不约而同现出的错愕和惶然,心下突然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意。
她是如此痛快,释然的目光忽然落得很远很远,似能望尽那天际飘散的尘烟,看穿那地平线尽头的沙海,看透这整个茫茫无际的漠北。
“我虽是南魏六贼,是离垣之后,却自小在这漠北长大。这漠北中的每一棵树,每一棵草,什么时候会起风,什么时候有流沙,什么时候会下雨,我都烂熟于心。”
她顿了顿,继而平静道:“今日不会有风暴,未来几日也不会下雨。无论是人的尸体,还是动物的骸骨,都会腐烂得慢一些。”
程不渔蹙眉愠怒,却又不愿与她争执,只好道:“既然你已经投靠了赤竹,又来找我们做什么?”
蓝月珠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念着旧事旧情,我在西边枯木林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这份大礼,你们一定会喜欢。无论如何,请三位务必笑纳。”
说罢,她转过身,轻纱在风中招展,欲要离去。她的面前没有路,只有茫茫无尽的沙,走也走不完。
“蓝月珠!”程不渔喊道。
蓝月珠的声音像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头也不回,一字一字,沉声回应道:“我叫意见欲。”
天色惨淡,她的身形渐渐隐没在阴影里,脚印也随风而散。
漠北人从不去黑木林。对他们而言,那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一些游牧民族认为,那是死亡之神埃里克的沉睡之地。
所以,当他们看到悬在黑木上的那些人头时,他们以为自已已闯进了某个人间地狱,惊醒了沉睡的残忍神祇,要对这天地进行惨绝人寰的报复。
树是黑色的。是枯死的。
腐朽的枝干狰狞凄惨地向天伸展。
永远也触碰不到,却无时无刻不压在他们头顶的那片天。
几乎是每一棵树上不高不低的位置,都有一颗人头,被一根线悬着,眼睛上各自系着一块白色的布,用歪歪扭扭的辽魏汉字注明了头颅主人的姓名和门派。
这里的每一颗头,都曾经属于漠北十四门中的一个弟子。
程不渔在漠北七刀“翟三刀”的头颅前停下。他看不到白布下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也不敢去看,更不愿去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