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兰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学费什么的,都是学校出,但是生活费要自理。”祁纫夏只挑重点说,“如果交流期间表现优秀,很可能得到教授的额推荐信,到时候就能申请在那边读博。”
李素兰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好呀,你要是想去,妈妈肯定支持你,”她表示赞成,“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家里多少有点积蓄。读书的事情,妈妈砸锅卖铁也要帮你的。”
得到母亲的首肯和支持,祁纫夏心中反而生出几许歉疚。
留学所需的花费不菲,虽然家中并无外债,外公外婆也留了一笔财产,但这些年下来究竟还剩多少,她也不知情。
大一的时候,祁纫夏以为家中条件不好,在学校图书馆做过一段时间的兼职,想自己赚点生活费。
后来不知怎么被李素兰知道了。她罕见地动了气,叫祁纫夏无论如何都不许分心,只要管好自己的学习。
于是勤工俭学不了了之。
她还陷在从前突至的回忆里,却听李素兰又说:“你想去哪个国家,哪座城市?如果花费真的很多,我想,要不然去找你爸……”
“不行!”
还不等她说完,祁纫夏匆匆打断,“绝对不行!我宁愿不读,也不会去找祁建洲。”
她的反应十分激烈,使得李素兰不得不赶紧止住了话题:“好好好,不说这个……吃饭吧。”
祁纫夏却吃不下。
她偶尔会猝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母亲对祁家的态度,比自己要温和得多。
“妈,”她胡乱地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米饭,“你就不恨他们吗?”
李素兰捧着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祁纫夏以为她就要开始诉说生活的不易,已经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理,然而她的语气平静得如同无波古井:“夏夏,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知道,恨——是世上最没有用处的东西。”
凝望着面色如常的李素兰,祁纫夏有片刻的恍惚。
那是一张明显经历了时间蹉跎的脸,风霜刀剑,岁月亦会败美人。
李素兰和祁建洲年少相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祁建洲却选择了家中行商的赵瑞仪,只给李素兰留下一句聊胜于无的“抱歉”。
那时,李素兰已经怀孕。
同年,祁越和祁纫夏先后出生。
祁越甚至比祁纫夏还大两个月。
恨没有用吗?
祁纫夏倒不觉得。
至少,它比爱强烈。
*
沿着门口的三级踏跺,经过两侧抱鼓石,进门入眼便是一道六边形空窗,透出后头深碧的竹影重重。
过游廊,南向花园里齐整地铺了海棠纹花砖,六角亭临着锦鲤池,旁边种一棵高大的石榴树,正是结果时节,绿叶掩映间,红色的石榴相当惹眼。
花匠日日登门,此刻正在修剪一丛长势很好的木芙蓉,见谈铮回来,停下手里活计,微微鞠躬。
谈铮简略点头算作回应,脚下步伐愈快,推门进了正厅。
“大哥,二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