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铜锣声中,两道穿着喜服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一瘦一胖。 瘦的是谢启云,他几乎已经是皮包骨了,喜服穿在他的身上宽宽大大,由谢笙搀扶着走在前头,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跟赤脚踏在刀尖上似的。 他喜服的袖子很长,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帷帽,垂下了层层叠叠的红色纱蔓,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卫国公不敢多看。 “太孙。”卫国公继续没话找话套近乎,“承恩公家的闺女怎生得这般壮实?” 新嫁娘的身形圆润,把喜服撑得都快绷出来了,磨磨蹭蹭地跟在后头。 卫国公继续说道:“您记性好,肯定记得她的身段,是不是不太像啊?” 谢应忱斜睨了他一眼:“没见过,不记得。” 这一眼,卫国公打了个哆嗦,他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干笑了两声:“承恩公这人,不地道啊,把亲闺女嫁给一个死人。” “哎,谢启云怎么走得这么慢。” 谢启云的步子确实很慢,几乎是一步步地在往前挪,死气沉沉。 晋王坐在主位上,提心吊胆地看着。 谢笙搀扶着谢启云,低声提醒了一句:“门槛。” 谢启云想要迈过门槛,脚刚一抬起来,背后似乎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他本就体虚无力勉强支撑,这一下,顿时就失去了平衡,脚绊倒在门槛上,头朝下摔了下去。 “云儿。” 晋王和王妃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谢启云的手拿不住东西,只得把红绸绑在手腕上,他一倒下,拉扯着红绸另一头“新嫁娘”也踉跄地往前跌了几步,身体倒下的同时,盖头飞起,又快速落下来。 附近候着的小厮冲了过去,拉人的拉人,挡人的挡人。 王妃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站也站不起来。 晋王赶紧扶住王妃,喊道:“快扶世子起来。拜堂继续!” 卫国公揉了揉眼睛,呆呆道:“老、老宋啊,你看清了没……我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盖头底下的怎么会是承恩公?” “不对不对。”他呵呵笑,“肯定是老孙家那闺女跟他长得太像了,女肖父嘛。呵呵呵。对吧,老宋?” 宋首辅也揉了揉眼睛,嘴巴微张,就跟生吞了苍蝇似的。 长得像? 他问:“你见过哪家闺女肖父肖的长胡子的?” 卫国公:“……”好有道理。 谢应忱但笑不语。 卫国公的脖子跟生了锈似,极慢极慢地转过去:“太、太孙,您也看到了?” 尽管盖头只扬起了短短一瞬间,小厮也挡得快,挡得及时,可谁不认得承恩公啊! 正堂里,所有人脸色古怪,嘴角直抽抽。 “王爷!孙家竟然敢毁婚替嫁,此等恶劣行径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 安阳侯义愤填膺。 他以为是承恩公府骗婚,正要怒斥承恩公这等无赖行径,就见满堂一片静。 没有人应和他。 “荒唐!” 礼亲王气愤地站了起来,撞得身后的圈椅连声作响,他一甩袖愤然离去。 晋王的行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给世子娶个男人?把宗室的脸都丢光了,这种地方,他多待一刻都嫌脏! 谢应忱也跟着起身,温声安抚:“叔祖父莫急,夭夭说了,您急不得。” 这两人一走,卫国公头一个跟上,紧接着的是宋首辅,其他人看了看彼此,三三两两地对着晋王拱了拱手,低头赶紧走。 热热闹闹的正堂,走掉了近一半的人,变得空空荡荡。 谢应忱从承恩公的身侧走过,轻叹着摇了摇头。 承恩公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他也是要脸的,所以和晋王反复确认过,绝对不会露脸,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谁能想到不但是露了脸,还是在众目睽睽下露脸! 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头皮发麻,脑子嗡嗡作响。 他看到谢应忱的五爪龙纹靴在自己的身侧停留了一瞬。 那一声轻叹萦绕在耳际,又渐渐远去,仿佛是在问他—— 值得吗? 谢璟还追着姓季的到处跑,连他都不在乎皇位!自己为了他颜面全无,值得吗? 轰。 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脑门。 他啪得一下扯开了盖头,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律!” 承恩公骂道,“你儿子都快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想哄我闺女嫁过来,我呸!” “老子今天来就是来告诉你的,你休想!” 咦? 刚走出门的几个人脚步一顿,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晋王仗着有婚书逼嫁? ” “承恩公临了不舍得嫁闺女,跑来闹事?故意想让晋王府难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