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望向甄华漪,低声呵斥道:“还不退下?”
甄华漪怔愣地看着李重焌,一时间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
应当是没认出来的,李重焌明明说过要帮自己争宠,若是认出来了,怎会来破坏她的计划。
甄华漪向李重焌眨了眨眼,以眼神暗示他,但他似乎并没有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反倒是神色愈来愈冷了。
一时间陷入僵局,教坊使见状,怕得罪了晋王殿下,连连压着嗓子催促她:“小宫女儿、快下来呀,快下来!”
李元璟似乎是在默认李重焌的命令,甄华漪没有办法,只得俯身膝行后退。
李元璟道:“你留下。”
李元璟来到甄华漪面前,纡尊降贵扶起她,道:“她不是旁人,二弟不必担忧。”
李元璟突如其来的亲近让甄华漪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她身子软软地被他扶起,腿上跪酸软,猝然跌在了他的怀里。
甄华漪吓得僵住了,她听见李元璟笑了一声,但李重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元璟扯下她的白纱,道:“这是甄才人。”
白纱下的面容略微施了粉黛,更加绝色惊人,教坊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是为她的容颜,或是为她的身份。
甄华漪颤巍巍地抬眸,看见李重焌冷笑一声:“竟是甄才人,你既为皇兄的妃嫔,怎如此不知身份?”
甄华漪蹙了长眉,不解地看着李重焌,显然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她发难,甄华漪这般柔软的性子也被激起了脾气,她道:“妾只知道妾的身份是圣上妃嫔,若能博圣上一笑,以解圣上案牍疲倦,便已足矣。”
甄华漪说完话,感到腿上酸麻减退了不少,她被李元璟拥在怀里只感到心惊胆战,哪里敢多靠,她站直了身子,要拉开和李元璟的距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甄华漪心中一紧,趁着李元璟没注意,飞快看了一眼李重焌,李重焌这时也低头盯着甄华漪被握紧的手腕。
在李元璟发觉之前,两人一碰即散地移开了视线。
李元璟侧头看了一眼甄华漪,甄华漪心中害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于
是怯怯和他对视一眼,而后垂下了头。
李重焌闭上眼睛,睁开后睨了李元璟身后的一个太监一眼,那太监跳了出来,道:“陛下,贵妃娘娘还在等着陛下用膳呢。”
李元璟一怔,松开了手。
方才他恍若站在轻飘飘的浮云中,他竟一下子和甄华漪莫名亲近起来,听到贵妃二字的时候,他才看清楚他身处何地。
他的双脚站在微湿的褪色红漆木板高台上,歌舞虽美,这里却会沾湿鞋袜,他更情愿站在凤仪殿温暖的茵褥上。
李元璟恢复他冷静自若的模样,点了点头道:“甄才人辛苦,杨七宝,送甄才人回宫。”
甄华漪看着李元璟大步离开,心中有种泄气之感。
李重焌则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失策,甄华漪没精打采,没有想去理会他。
李元璟忽然顿住了步子,对杨七宝道:“天冷,叫御厨煮一碗参汤给甄才人去去寒,”他顿了一下,对甄华漪说道,“我稍后来看你。”
甄华漪闻言心中一喜,接着又有了许多的忐忑。
李元璟走远,李重焌目不斜视地经过甄华漪的身旁,低声斥道:“为何自作主张?我告诉过你我会帮你。”
甄华漪目视正前方,对身边的李重焌道:“殊途同归,我又没破坏殿下的计划,有什么不好吗?”
李重焌冷笑道:“好,好得很。”
李重焌目送着甄华漪离开,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王保全折回来取李元璟的氅衣,李重焌正要离开之时,王保全惊呼:“殿下,你的手!”
大约是鼓槌断裂将他的手心划破,他却没有注意,这时候,他的手心已经血红一片,染得袖里是层层叠叠的红。
李重焌被王保全带到偏殿包扎伤口。
包扎完毕,太医收拾医箱退下了,张得福从王保全手里接下皇帝的赐药,谢过了他,道:“王公公忙去吧,殿下这里有我在呢。”
王保全没有多客气,道:“殿下,奴婢告退了,”他笑道,“奴婢心里也想着服侍殿下,可清思殿有太多事要忙,说不准就要预备着新人侍寝的事了,甄才人啊,真是个有本事的。”
王保全借着打趣的话解释了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待的缘由,他这话说得戏谑又无奈,本想着逗晋王殿下一下,没曾想到,晋王殿下冷着一张脸,仿佛在冒着寒气。
王保全一缩脖子,再不敢多嘴,默默退了下去。
张得福扶着李重焌站了起来,问道:“殿下受了伤,还是快回王府,让府里的大夫瞧上一瞧吧。”
李重焌淡淡道:“无碍。”
*
凤仪殿。
甄吟霜遣退了宫人,亲手为李元璟布菜,她温语道:“陛下,尝尝这碗萝卜鲫鱼汤,妾一大早就去了膳房,亲手做了这碗汤,家常小菜,比不得御厨所制鲜美,陛下千万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