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璨浑身一凛,拱手道:“殿下。”
李重焌眼下青黑,神色有重重的疲意,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但却有极锐利的光芒,宛如利刃出鞘,让人不敢逼视。
他似乎在紧急之中停了下来,特意抽下时间对贺兰璨说道:“贺兰,城内动乱,她若在你那里,我便安心了,好好照料她。”
他匆匆说完,就策马疾驰而去,他身后黑甲军紧随而上。
贺兰璨犹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原来他抢走甄华漪的事,李重焌都看在眼中。
李重焌忙于攻占长安城,他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趁虚而入,颠倒乾坤。他不能分心,便将甄华漪交给了自己。
于李重焌而言,自己这里对甄华漪最安全。
安全吗?
他明明是贺兰恕之子。
还对甄华漪抱有某种想法。
贺兰璨回到小院中,甄华漪听见外间的声响,忙应了出来。
贺兰璨看见她蹁跹而至的身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甄华漪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地问道:“贺兰将军,晋王殿下如何了?”
贺兰璨回神,苦笑说道:“晋王已入长安,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甄华漪眸子里的担忧渐渐褪去:“这便好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欲言又止。
贺兰璨想,她大约想问,她在宫中消失,晋王为何不找她。
贺兰璨知道理由,但他不太想告诉她。
贺兰璨每日都会回到小院,甄华漪总是会问他晋王的消息,问到最后,她总是有些怅然。
贺兰璨知道,她依旧想问晋王为何不找她,或许这几日,她渐渐没了信心,只想问一句,晋王可否提起过她。
但就连这句话,她都不敢问出口了。
甄华漪问完长安城内的消息,一时有些走神,贺兰璨便起身道别。
甄华漪有些羞赧,她站起来,将贺兰璨送至门口,颇为诚挚说道:“多谢贺兰将军这几日的照料,我总是有些精神不济,若有怠慢,将军勿怪。”
贺兰璨道:“不碍事。”
甄华漪笑道:“将军真是好人,想起从前我同将军还有过龃龉,大约是我从前不够稳重。”
贺兰璨也笑:“是吗?”
送走贺兰璨,甄华漪回到了房中。
天色渐渐暗了,她点亮灯盏,看着摇曳的火光,她双手托着腮,幽幽叹了口气。
李重焌进入长安城已有三日,他不曾来见她,也没有只言片语留给她。
莫非他已经忘了她?
甄华漪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凉意,起身披上一件衣裳,才觉得暖了过来。
他忘了她,其实也说得通。
他们两人,说到底其实只是露水情缘。更何况,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李元璟。
甄华漪的手轻轻搭上了小腹。
就算他忘记了她,她也不后悔千辛万苦留下这个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与他无关。
*
贺兰璨这次回到院中,甄华漪没有出来迎他。
他走到甄华漪的屋子前,侍女指向了花园,告诉他甄华漪去了那里,贺兰璨便一路寻了过去。
他看见甄华漪正在驻足看花,便隐到了树丛后去,也不知是在看花还是在看人。
煞风景的是,这时候有侍女在胡乱议论起来。
“郎君将甄娘子藏在府上,莫不是瞧中甄娘子好容貌,要让她做外室?”
“你却不知晓内情,我听说呀,这甄娘子是晋王的女人,郎君是奉相爷命令留下她,好要挟晋王。”
贺兰璨听得面色发黑,忍不住走了出来要喝止住这些饶舌的婢女,但甄华漪却先他一步走了出来。
婢女大惊失色:“甄娘子。”
甄华漪冷声道:“贺兰郎君为人正直,连我一个外人都知晓,你们是贺兰府的婢女,竟这般揣测郎君?”
婢女矮着身子道:“奴婢知错。”
这是贺兰府上的婢女,甄华漪也不会刻意为难,点了头示意她们离开,她们便小跑着走开了。
贺兰璨又隐入了树荫中。
为人正直?
他的笑容略带讥讽。
李重焌觉得他这里安全,甄华漪说他为人正直。
他是这样的人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当初得知晋王造反,父亲领命平乱,他心里颇多挣扎,只因晋王是他自幼敬仰的兄长,他不想父亲和晋王刀兵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