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赢呼吸受阻,渐渐脱力无法挣扎,直至他彻底平静,周决明放下枕头一看,宣赢双眼紧闭,死死咬着嘴唇。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周决明怜惜地给她擦干泪痕,手指下移,刚将宣赢睡裤拉开一脚,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回头看,房门被人撞开,任玥披头散发,手里拎着把菜刀,在森森月光下,她冲周决明咧嘴一笑:“是滚还是死?”
周决明从床上下来,整理好衣服,出门前回头看看二人,露出一丝真面目:“我白对你们这么好了,果然啊,没爹没妈的人,不知道什么叫感恩。”
徐秀英看人很准,任玥某些方面比宣赢坚韧很多,她回头说:“决明哥,我跟宣赢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决明微怔,很快又笑:“我这么好你要对我动刀?还有宣赢,连我都看不上,你还想找谁?”
任玥挡住宣赢,把话说完:“刚才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我们没爹没妈,但你这一辈子也会没爹没妈的时候,你别着急,慢慢等着。”
房间内不知谁的呼吸声猛然加促,周决明很快又温和一笑,衣冠禽兽一般:“我慢慢等着?玥玥,你说错了。”
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人性,也高看了周决明的好心,恩人一朝变了脸,他们陷入无间地狱。
当暑期结束,重回校园的那一天,周决明翩翩然地来到宣赢教室,当着全班人所有的面,轻飘飘地撕掉宣赢一张卷子。
宣赢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只见周决明倚坐在他书桌边,笑吟吟地说:“哎呀,手滑了。”
班级骚动起来,很快有人将他认出来,他们殷切询问,决明哥怎么来这里了,周决明彬彬有礼地解释,他即将在这里复读一年,若有时间邀大家去家中做客。
不少人都知道周决明父亲与宣文林为好友,在宣文林去世多年以后,周仕坤仍会关照他的儿子,且宣赢在学校较为出名,只因他长得好看,且常年占据贫困生名额。
“好啊,等哪天宣赢去了,我们跟他一起去,”有同学非常礼貌地说,“我说前阵子见你俩在广场打篮球,当时还以为认错人了。”
周决明拎起宣赢那半张卷子:“宣赢?谁啊,不熟。”
儿时的相伴以及之后的情谊,周决明用不熟两个字,否认了他与他之间的所有干系。
宣赢的心脏在这一刻狠狠地痛了一下,同时极其可悲地发现,即便周决明如此对他,他依然难以置信,就像不敢相信赵林雁真的会将他抛弃一样,亲情友情就这样走向了灭亡。
“不熟就不熟。”宣赢推了下书桌,“麻烦走开,不要挡我。”
周决明垂眸看他,许久,嗤地一笑:“好啊。”
过了几天短暂的时光,周决明似是要让大家看清楚,他经常会在宣赢出现的地方制造偶遇,平平淡淡看他一眼,勾下唇角,然后目空一切地就走。
这样的偶遇看上去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时间久了,大家都品尝出来一点不一样的意味。
看来何止不熟,还像是有仇。
周决明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以心灵凌迟的方式来折磨人,他温文尔雅,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很多人为他卖命。
原先宣赢不是没被欺负过,那时他宁可自伤一千也要损敌八百,同时宣赢也明白,其实很多人并不是惧怕他本人,而是顾忌他身后的周决明,于是是闹几回也就作罢,而现在,周决明放出了一个信号——他亲口说,与宣赢不熟。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阴暗的东西,在某些思想里,漂亮是原罪,家世单薄也是原罪,映射到宣赢身上,原罪便成了可以任意欺凌的理由,宣赢无父无母,在他身上做多少过分的事都无人追究。
从那时起,同学们会聚在宣赢背后一起窃窃私语,待他经过时又各自散开,再往后,宣赢会被同学不小心撞一下,课本试卷会经常不翼而飞,书包里会出现奇怪的东西,身体时也会留下一些细微的伤痕。
这几乎是一场整个年级师生共同参与的霸凌,他们像一个秘密的恐怖组织,了无痕迹也无处不在,更加无法用某个确切名字来定义,偶尔宣赢还手将事情闹大,学校领导以及老师只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或者假意训诫几句。
宣赢的求救没有任何作用。
他感觉有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命运,天空是灰的,空气是刺鼻的,在这些默契且庞大的的压迫下,他像一只自卑且懦弱的老鼠,在他人异样的目光下四处躲藏。
然而即便他已经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没有人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