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2章</h1>
言云川牛嚼牡丹一般,一口闷了,评点道,“不够劲。”
李奇便给他换上地道的新丰酒,言云川啧啧嘴,满意了,“是家乡的味道。”
李奇出生上京,十岁封王,被赐予封地,携母妃一同前去并不富庶的临安,在临安认识了言云川。
按理,上京才是他的故乡,可每当他独自站上金明楼,他都忍不住怀念临安,临安的知己故友,临安的风土人情,昔日点点滴滴,常萦绕心间,时时追忆。
在金明楼上遥望上京以西,那才是他回不去的故乡。
言云川伸手入衣襟摸出样东西扔给李奇,“喏!见面礼。”
李奇精准无误地接住,摊开手一看——
一颗五彩斑斓的石头。
“又和人打赌了?”
临安以北有一道西凉河,言云川幼时无意中发现河底有许多色彩鲜艳的石头,一到夏天,便邀着一群伙伴下河摸石头,李奇身体不好不能下水,就给他们当裁判,从他们摸上来的石头中评出品相最好的一枚。
言云川仰头饮尽一杯新丰酒,哈哈大笑,“保证是西凉河底最好看的石头。”
“狂妄”,李奇不动声色地收起石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有将湖底石头数清楚?有几枚?”
“数它做什么?怀冰,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夏天正午的阳光能射到湖底去,蹲在水下看那些七彩石头,都闪闪发着光,真的,要不是怕害死你,我真想拖你下去瞧瞧。”
李奇掩下眼底的落寞之色,“如今只要我说一句,要天底下最好看的石头,上山下海,都会有人抢着给我找来。”
“那有什么意思?”
言云川翘起腿,双手垫在后脑勺下,仰望夜空中熠熠闪光的星子。
他扭过头,“怀冰,你喜欢做皇帝么?”
“你明知故问。”
李奇背靠栏杆坐下来,一条腿踹出去伸直,一条腿屈起,拿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
临安的冬天太冷了,他在临安生活的第一年就学会了喝酒御寒,酒量是顶好的。
言云川偏头看他一眼,“那为什么非得勉强自己?就为了王馥?”
酒后情绪越发敏感,李奇眼中闪过一线水光,再次仰头,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溪云,若重来一次,若知道这么辛苦,当年我不该留在上京,我应该头也不回地回到临安,继续做一个闲散王爷。”
想到王馥对自家兄弟的轻慢,言云川当即恼了,“你不止是辛苦,你还不值当。”
李奇摇摇头,“算了溪云,值不值当,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没有人逼我。”
言云川看他伤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伤心,不忍心继续逼他。
“怎么没有人逼你?你现在处处被人逼着,满朝文武百官嘴上喊着为君分忧,却无一人体恤你的苦衷,逼你纳妃,逼你立后,对不对?”
傍晚时献了半盏血,刚刚一口菜没吃,只饮酒了,这会儿李奇自己看不见他的脸色惨白如鬼,只感觉心口渐渐疼得厉害。
他强打精神,“皇帝需要什么苦衷?我连番拒绝,把他们逼急了,时安还未满四岁,说公主已经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需要有人来教导礼仪教习诗书,我若继续一味违逆,指不定哪天就要纷纷称病告假了。”
言云川虽是武将,但自幼心细,留意到了李奇不正常的脸色,挺身坐起来,“怀冰,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紧紧捂着胸口。
言云川眼神肃穆,想到什么,冲过去,扯下他的手后,一把抓开他的衣襟,看到胸膛上的刀口,不由得眼角抽搐,额头奋出青筋,“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李奇想要挥开他的手,奈何如同钢筋铁爪,无法撼动半分。他放弃了,微微喘气,“只是流了点儿血,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言云川想到回京路上听到的一些传言,咬紧后牙,“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去把那妖僧砍了。”
李奇知他义气,为了兄弟,什么都敢做。手撑着地,试图让身体坐正,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仰靠着栏杆,眼眸微阖。
“有位游僧告诉我,他有办法让阿馥死而复生,但须得保她肉身不腐。”
李奇咳嗽了一声,继续往下说,“要保肉身不腐,须用千年寒冰封存。”
言云川此刻思绪无比清晰,追问,“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