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右侧牢房的壮汉袭击了!
“阿弩,你这回下手轻一点,你也认出来了吧,这姑娘是周不害的女儿,虽然人家爹曾抓过你,啧啧……”
周昭只觉得胸口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喘不上气来,她手腕一动,一根黑色的棺材钉从袖袋中掉落了下来,猛地一下扎在了那壮汉的手背上。
棺材钉瞬间穿透了他的手背,那多余出来的一截儿,甚至直接戳破了她自己的皮肤,鲜血流了下来。
周昭猛地一拔,那壮汉闷闷地呼痛了一声,松开了手,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同周昭拉开了距离。
周昭咳嗽了几声,手腕一翻,将那棺材钉又收回了袖笼里。
她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看上去并没有想要起身换一个位置的打算,抬手轻轻朝着斜前方一扬,先前那多嘴唤阿弩的犯人一惊,抬手挡住了自己面颊。
可预想之中的棺材钉并没有朝着他射来,反倒是射到了那个趴着一动不动的血人身上。
众人这才发现,在他的背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只肥头大耳的老鼠,一根大狱之中随处可见的干草贯穿了老鼠的躯体。
大狱之中瞬间鸦雀无声。
但凡是在廷尉寺蹲大狱的,便都听过廷尉周氏的大名。
这周家最讲究的便是以理服人,什么时候拳脚功夫也这般凶残了?“周家的小姑娘,老夫有一事想要请教你。有一人言行无状被判了死刑,想求一线生机,可有解?”
周昭露了一手震慑这些牛鬼蛇神,刚想要闭眼思考案情,却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先前提醒她换个位置的老人。
她循声看去,越过左侧病恹恹的青年,在那边的牢房里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者。
老者问出这话之时,那青年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有三解。上解自是有贵人美言,陛下亲赦,此解多半难成;”
“中解……敢问那人可有爵位在身?可有万贯家财?”周昭说着,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那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祖荫遮蔽,不过几两碎银。”
周昭并不意外,“依照我大启律,可以爵位金银赎。既是都没有,还有下解,敢问那人可有子嗣?”
老者一怔,摇了摇头,“九代单传,尚未有子嗣。”
周昭挑了挑眉,目光落到了那半躺着的青年脸上,她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方帕子,系住了脖颈上的伤口,“断头同断子绝孙,你选一个……下解以宫刑代之,苟延残喘。”
青年大骇,夹紧了双腿,蜷缩成一团,这回连脸都瞧不见了。
大狱之中又是一片死寂。
不少人都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
那手被洞穿了的壮汉却是面露精光,上前一步对着周昭说道,“我选断子绝孙!”
周昭轻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不行。杀人者偿命。”
这个叫做阿弩的壮汉适才一言不合就想勒死她,显然是暴虐之人,十有八九是滥杀入的狱。
果不其然,听到周昭的回答。那壮汉又坐了回去,砰砰砰的用带血的拳头捶起墙来。
先前问话的那老者良久唏嘘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怀念的说道,“上一回我遇见你们周家人,还是你兄长周宴在太平楼与众家辩经。”
周昭听到周晏的名字,垂下眸去,再也不言语了。
她觉得自己背上火辣辣的滚烫,她猛然想起背上背着的包袱,也不知道先前那壮汉拽她的时候有没有将里头的东西撞坏。
周昭想着,将那包袱取了下来,铺在地上打开了来。
里头放着一卷血迹斑斑的竹简,时间长了,那血迹都浸透进了竹子里,看上去像是原本就长在上头似的。
那竹简上还贴着一张封布,布上写着“天仪七年六月十五闵藏枝”字样。
周昭眼眸一沉,伸手抚上了那竹简,那温度却是烫得她心中一紧,不是她后背受伤辣得疼,是竹简在发烫?她不再迟疑,快速的撕掉封布,将那竹简打开来,却是瞳孔猛的一缩,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那原本空白的竹简之上,凭空出现了几行字:《告亡妻书》昭昭日月,悬于长缨。元日识于直道,鬼夜诀别天英……
这字写得龙飞凤舞,十分的放荡不羁。光是从那一撇一捺中,都仿佛能够瞧见那个她熟悉的鲜衣怒马少年郎!能听见那人恣意妄然的笑声!
这字便是化作灰,她也认得。
这是她那失踪四年的未婚夫婿苏长缨的字。
天仪三年六月十五日,也就是四年前的今天,普宁坊乌金巷的山鸣书院发生了一桩惨案,她的兄长周晏便死在了那里,未婚夫婿小鲁侯苏长缨则是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