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说着,看向了楚柚屋子中央摆放着的巨大桌案,那桌案的左边钉着白布,上头密密麻麻都是楚柚做过的晦涩难懂的算术题,而在右则是摆放着各式各样精巧的机关,还有墨线矬子之类的工具。
这张桌案几乎占据了屋中大半地方,余下墙角处放着一张简简单单的小床榻,只容得一人躺下。
她从前还来同楚柚挤过,不过等天明醒来,瞧见楚柚一夜没睡,撸起袖子在那里兴奋地解着难题。
楚柚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她弯下腰去,在靠墙放着的木架子上翻了翻,找到了一块羊皮卷儿,拿起来揣进了怀中,“摘星楼那边还等着我,我着急先过去,待后日咱们再聚。”
周昭知晓她性情,笑了笑,“我们下午也还要有差事在身,算算时辰也该离开了。”
待一行人又回到楚家门前,周昭三人目送着楚柚的马车远去,那门房棋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衣角,“昭姑娘,楚王殿下,还有小鲁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姑娘一旦忙起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个时辰,也没有留你们在家中用饭……”
周昭闻言笑了笑,“棋叔怎么同我们生疏了?我们自己也都是这般的,要不然怎地会同阿姐亲近。”
她的嫂嫂楚柚乃是算术天才,亦是少有的机关术大师,周晏是在一次查案中认识她的,后来他想要同楚柚定亲之时,祖母不喜她不通庶务,且家道中落,还大闹了一场。
周昭忆及往事,许多画面涌上心头。
她扭头一看,只见刘晃靠着墙角,像是想要同那斑驳的墙面融为一体;苏长缨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半分动容,显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你们两个真是木头,合起来那就是一双筷子!一对船桨!”
苏长缨抿了抿嘴角:“我们好生生的站在这里,并未得罪小周大人。”
怎么没有得罪?她如今走在街上,那不是左青龙右白虎,那简直就是带了两个门神……
周昭无语地想着,就听到哇的一阵哭声响起,巷中的一个小童惊恐的看着三人,猛地一扭头抱住了自己乳娘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三人的脚步都僵硬在了原地。
周昭在身上袖袋里掏了掏,想要掏出些糖同零嘴儿来,可掏了半天,她身上只有匕首、棺材钉……
她看向了刘晃……那装着剖尸刀斧的箱子在晃。
她正想着,就瞧见苏长缨拿着一颗糖,朝前小童递了过去。
那小童打了个哭嗝,哭得更大声了。
第98章 青梅子糖
苏长缨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原地,站在他身后的周昭不客气的大笑了起来。
那乳娘一把抱起孩子,小跑着离开了三人,钻进了旁侧开着的角门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周昭哈哈笑着,从苏长缨手心里拿过糖,塞入了自己嘴中。
“苏小将军怎么还随身带着糖?”
苏长缨看了看旁边的周昭,将那糖果塞进了嘴中,味道酸酸的,想来加入了梅汁儿。
“同僚今日给的,随手揣入了袖袋里。”
周昭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羊汤铺子。
“今日在这里用午食,从前哥哥心悦楚柚姐姐,时常来这附近转悠想要同她偶遇,那段时日我们几乎在这家铺子里扎根了,连头发缝里都是羊汤味儿。”
苏长缨看了一眼那目前立了的木牌,依旧是什么印象都没有。
周昭看着他的神色,瞬间明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急,慢慢来。”
一行三人用了午食,苏长缨将二人送到了廷尉寺门前,方才离开,周昭在岔路口同刘晃分别,然后拐角去了廷史左院,进来的时候,李有刀已经没有趴在桌案上,他直接躺在了竹简丛中,睡得呼噜声震天。
屋子里的人像是见怪不怪似的,没有一人理会。
周昭的卷宗已经批完了,没有新的送来,她索性没有在这屋中待着,朝着放置卷宗的书库行去。
摘星楼她不记得,但是临江楼却是有印象。
那临江楼原本在长安城颇有几分名气,乃是名士孙屹阳私产,他交友甚广,往来都是各个流派的鸿儒异客。相传当年长安城第一名妓毓娘,曾经在临江楼上跳了一曲仙云舞,犹如白日飞升一般令人称奇。
后来孙屹阳替毓娘赎了身,纳了她为妾,传为了一段佳话。
就在三年前,那临江楼突然之间起了一场大火,整个楼都被烧了个精光,大火扑灭之后,官府发现了其中有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相拥在一起的尸体。
长安城日日都新鲜事,月月都有新名人,很快临江楼同孙屹阳便再也无人提及了。
周昭想着,掏出了刻有李有刀名字的令牌,恭敬地双手递给了守门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