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宁坐在席政后面一排,实时把投资人的话翻译给他听。说到晦涩的地方,她会皱一下眉,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然后再向前倾一倾,淡定把话翻译出来。
只是她每一次身体往前倾时,散落的几绺头发都会有意无意地拂过席政的衣袖,有几根青丝落下,缠绕在他那颗旧金属色的袖扣上,明昧不清。
孟见清收回视线,起身逆着光走出了会场。
仲夏夜的帝京,空气里隐隐趟过一阵热风。他用钥匙找到自己的车,定定看了会儿,却没坐上去,重新折返回会场门口。
活动已经结束,会议厅里陆陆续续走出人。
月白风清的夜晚,孟见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修长身量被浓浓夜色吞噬,倚靠在墙边,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拓。
沈宴宁跟在队伍的最末端,和席政攀谈着走出会场,看见他,十分惊诧。
“你怎么也在这?”她走上前,不知为何动作有些局促。
刚刚在会场里灯光太暗,现在才看清她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孟见清勾勾嘴角,说:“陪赵西和来的。”
她朝人群里看了圈,没找到赵西和,问:“那他人呢?”
“不知道。”孟见清把手机揣进裤兜里,站直了身,征询她的意见,“去吃饭?”
沈宴宁点点头,“你等我一下。”
席政也注意到了孟见清,朝他抬了下头。
沈宴宁小跑到他面前,祝贺他成功拿下投资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席政笑笑,说:“那也得多亏了沈小姐,要不是你翻译精准到位,我也不会这么快拿下,到时候庆功宴上还望沈小姐赏脸,给我一个敬酒的机会。”
她咪咪双眼,谦虚应下,“一定一定。”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孟见清将一切尽收眼底。
近日夜里多雨水,车子开出一小里路段就开始飘小雨。孟见清打开雨刮器,应是挡风玻璃上有异物,每刮一下就嘎嘎作响,那声音和沈宴宁手机里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融合在一起,听得他心烦。
他出声:“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我都可以。”她快速地回着信息,头也没抬。
他看了一眼,不再多言,踩了踩脚下油门。
察觉到车速变快,沈宴宁终于抬起了头,瞥了眼窗外一闪而过的雨,快得胆战心惊,小声提醒:“我也没那么饿。雨天路滑,还是以安全为主。”
她说完,车速开始慢慢降下来。孟见清回了一个字:“好。”
沈宴宁关了手机放在膝上,侧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今晚的孟见清很不寻常。
到达用餐地点的时候,雨开始下大,狠狠砸向地面,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他们在餐厅顶楼用餐,俯瞰整个京城。磅礴大雨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最后一道冷菜,服侍生端上来一盘红酒鹅肝。
在法式美食的殿堂里,这道菜堪称经典。波尔多红酒的醇厚和鹅肝的细腻完美交融,光一道菜就能形成一场在舌尖上跳跃的味蕾盛宴,更何况厨师那精致的摆盘。
孟见清贴心地先为她叉上一块,说:“尝尝,这家鹅肝味道算不错。”
沈宴宁眼睁睁看着他把那块肥厚的鹅肝放进她盘里,脑子里倏忽冒出个荒唐的想法——觉得那仿佛是她的催命符。
他明明知道自己吃不了这种腻味的食物。
沈宴宁试着切下一小块。她想过安然若素地把东西吃下去,然后再优雅地和他说一句“味道还不错”,但她做不到,做不到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蓦地她放下了刀叉,看向他,沉了一口气,“孟见清,我不喜欢吃。”
闻言,孟见清放下酒杯,语气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笑着说:“不喜欢吃就不吃,怎么还能和一道菜生起气来。”于是他吩咐侍应生,把那道红酒鹅肝撤走。
哪是一道菜能解决的问题。
沈宴宁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至少问问她今晚为什么会和席政在一起,而不是这样一句绵柔柔的宣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