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两年,九州归一,再也没有仗可以打,陵洵才终于闲下来,每日除了上朝,便在家中看书下棋,除了话少,不像以前那般爱开玩笑,倒也一切如常,仿佛真的已经将那个叫穆九的人彻底淡忘。
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甚至包括整日跟在陵洵身边的方珂和方珏两兄弟,也没见陵洵为穆九流过一滴眼泪,除了袁熙。
陵洵越是表现得平静淡然,袁熙越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只因他永远也忘不了陵洵从落霞谷回来时的那个样子。当时他双腿受了重伤,被人送回衡芜医治,他就那样任由人摆布着,好像一个失了生气的提线木偶,空洞地睁着眼,眼里一片死寂,别人和他说话他没有反应,不吃也不喝,就算是强行捏住他的嘴巴往里面灌水灌汤药,也都一滴咽不下去,全都顺着嘴角流出来。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定国将军废了,袁熙箭伤还未痊愈,刚刚能下床走动,看到这样的陵洵,想到两人上一次分别时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忍不住对他咆哮了一场,甚至差点挥拳头揍他,骂他是孬种,枉为陵家男儿。然而不管说什么,陵洵好像都听不见,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后袁熙无计可施,只能抱着他失声痛哭,说:“风无歌,你若是这样糟蹋自己,那个人就白白为你死了,你这条命不是你的,你没资格不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句话起了作用,从那以后,陵洵竟是缓过来了。
可是袁熙心里却总是不安。
直到这一天,袁熙在府中听到有人来报,说陵将军已经决定向太常大人的女儿提亲,他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再三确认后,才命人备车赶往定国将军府,想看看陵洵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侯爷在此稍等,将军他随后就到。”将军府的管家知道袁侯爷和他们将军交好,并不拿他当外人,让人备了茶点便退下了。
袁熙等了半天,也不见陵洵的影子,有些不耐烦,因将军府中并无女眷,他索性入了后宅,熟门熟路找到陵洵起居的院子,却见陵洵书房门打开,外面没有伺候的人,只有他自己跪坐在长案旁,嘀嘀咕咕似是在自言自语。
袁熙好奇,不由走近,这才见到那长案上正有个发光的法阵,法阵正中摆着一串玉石珠子,陵洵正对着那串珠子道:“你以为你比我阵术高强,便能抵制我的寻人阵么?呵,待我阵术超过你,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终有一日能找到你……”说完这些,陵洵收回阵术,又将玉石珠子套在手上,起身欲往外走,却看见门口的袁熙。
“袁老二,你来了。”陵洵微笑,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这么多年的征战生涯,竟没有让他容貌有丝毫减损,站在人群里,还是一眼便能让人看得失神。
“无歌,你方才在干什么?”那串珠子袁熙是认得的,那是穆九送给陵洵的东西。
陵洵无所谓地挥挥手,“只是练习一个阵术。”
“寻人阵?”陵洵两次以寻人阵救了袁熙的命,因而即便袁熙不通晓阵术,依然认得那个阵术的图纹形状。
陵洵嗯了一声,似是不愿多说,只问袁熙:“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袁熙道:“我听说你向太常大人家的小姐提亲了?”
“嗯,是呀。”陵洵点点头,唇边不自禁扬起笑容。
“可是我听说……太常大人家的小姐病重,怕是活不过一年,你知道么?”
陵洵叹了口气,“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向她提亲。这种事情,毕竟是对女孩子不好的,又怎能找正常女子?”
袁熙越听越糊涂,皱眉道:“什么叫这种事情对女孩不好……”
陵洵神神秘秘地看了袁熙一眼,“这种事别人不明白,子进难道还不明白?”
袁熙被他看得发毛,心说他应该明白什么。
陵洵提醒,“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妹妹和我也曾名义上成了婚?”
袁熙愣了愣,所以听陵洵的意思,这次和太常大人家的婚事,也是名义上的?可是当年陵洵与妹妹假成婚,一是为了掩饰向贪狼进军之事,二是为了成全妹妹与徐光,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陵洵拍了拍袁熙的肩膀,“我本对女子无意,又怎会祸害人家?放心吧。”接着陵洵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眉眼间笑意愈深,也不管呆若木鸡僵硬在原地的袁熙,自顾自地迈步离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怎么以前没有想到呢,只要我成婚,他肯定会来的,这个法子好……他肯定会来的……”
看着陵洵轻快离去的背影,袁熙久久不能说话,只觉得背脊发凉,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最后越来越响,几乎将头炸开。
陵洵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