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殿内,唯一的烛火光芒也被彻底侵蚀,只留下沉沉黑暗。
他有眼疾时,最痛恨黑暗,分不清昼夜,大多时候也感受不到膝下的腿。他从身居高位,威名远扬的太子殿下,到终日躺在床上,坐在轮椅里废人,会因为摸不到筷子这种小事,难以抑制地暴怒。
然后,总会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他手臂上。她不说话,或者说了什么,处在暴躁中的他也没能听见。
她将他攥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捂热,一点点掰开放平,再把筷子放在他手心。
“其实用调羹更方便,你非要用筷子,那我以后在桌缘刻两条槽,你沿着槽摸就能摸到了。”
“你夹不到呀,那我移一下盘子吧,你循着声音试试能不能戳中盘子中央,就当陪我玩嘛,试试呗。”
“你听觉好敏锐啊,我挪得那么快,你每次都戳中了。我眼睛能看见,有时都会慢半拍。所以你也不是非得看见。靠听一样能做任何事,甚至比别人做的都好。”
“你先用听觉吧,大夫说你的眼睛是熏伤的,他治不好,但说不定有人能治好,等我们攒够了钱,去大城市看看。”
“你的眼睛居然不需要什么东西遮一遮光吗?我看好多古……人都是拿一条白绫遮在眼睛上,有种瞎了但很俊俏的样子。你要不要试一试?嗯……林渊,林渊!你试一试嘛!”
那时林渊说:“我为何要告诉别人我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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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从大殿中出来后,在宫门口遇到了裴左丞。
裴左丞很关心陛下龙体康健,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为陛下寻来各地妙药,却依旧不能治好他的眼疾,因此册立皇后之事被一推再推。
御医被他堵过许多次,不耐烦地叹道:“左丞大人,你还不明白?陛下非是眼疾,而是心疾!他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想看见!”
裴左丞一滞:“荒唐,哪会有人喜欢失明?”
御医沉默许久,道:“那就要问陛下自己了。”
裴左丞皱眉不语。
或许陛下眼疾比看上去更为严重。只不过怕人发现,才遮遮掩掩,一直避而不谈,甚至讳疾忌医。
若不然,为何常年竖着玉屏风?定是为了掩饰他眼患重疾。
奏折可以口述代批,但亲见召谈却易露痕迹。满朝文武一抬头,看见陛下日日夜夜系着条白绸缎,定要军心大乱。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出了真相。这几年陛下因政事繁忙,稍稍疏远了他,但当年婚事已有门下诏书拟定,乃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二日,裴左丞递上函信,邀请陛下于小年夜来府宴。
大虞册立皇后一般都在正月初一,正好他可以借机探探口风,否则还得空等一年。
内侍禀告后,回来问他:“左丞大人,陛下问小年夜都请了哪些家?”
裴左丞一一报出,他请的不多,皆是陛下一手扶植的朝中新贵,譬如平恩侯,崔大将军,大理寺少卿,状元郎薛廷逸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