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贵胄官宦人家之间的走动往来,讲究的也是个“门当户对”,关系要好的都是差不多的家世背景。
温家已然败落成商贾门户,但温家的两位小娘子却能令诸多贵女摒弃门第之见与她二人交好,足可见其人品贵重。
叶晚棠眼见众多贵女中的贵女与温家娘子玩笑说闹,反观自身周遭的冷清,咬碎了一口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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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活活又是一日,温家一家人拖着快散架的身子上了马车往家赶。
夜色无垠,却能见着前路光明。
温俊良懒歪歪地靠着,眸光却是神采奕奕的。他伸手轻轻捏了捏槐月头上梳得圆溜溜的发髻,又偏头瞧了瞧自家闺女,遗憾地眨巴两下眼长叹口气:“枕头大的小人儿一晃竟就长这般大了,茹茹小时候总举着小胳膊要爹爹抱,还说跟爹爹最亲,最喜欢爹爹……”
“少胡说八道!”孙氏听了不大乐意,直将女儿揽入怀里亲昵地揉了揉,“茹茹幼时分明跟我最亲!”
温俊良嗤笑几声,不屑地摆摆手:“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妇人争长短。”
孙氏也不恼,只幽幽开了口:“那话是我教茹茹说的。”
温俊良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恨不能一跳三尺高:“你才是胡说八道!”
孙氏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茹茹早不记得你什么模样了。”
温茹茹夹在中间,认命地叹气。
温俊良被孙氏噎得许久说不出话,只能干对着她吹胡子瞪眼。
温苒苒怕把打肉丸的主要劳动力气出个好歹来,赶忙将话岔开:“我今日见三婶婶教槐月荔月念三字经了,槐月你念两句给姐姐听听。”
两个小的最近正启蒙,家里大人每每得空时便教她们念些千字文、百家姓。槐月和荔月也勤勉,如今能识得不少字了。
“对对对!槐月快念两句给我听听。”温俊良说着睨了孙氏一眼对着槐月道,“你三婶婶大字不识几个,三叔可得看着些!”
孙氏正欲发作,举起巴掌就要落
下,温俊良赶忙将困得直打瞌睡的小荔月抱在膝上,挺着脖子往孙氏手底下凑了凑,贼兮兮地笑笑:“可别吓着孩子。”
孙氏被他无赖模样气了个仰倒。
槐月被逗得咯咯笑,挺挺小腰板儿开口,字字句句甚是清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荔月正是睡意朦胧,听见姐姐背三字经抬手揉揉眼睛,稚声稚气地也一同跟着背。
马车内童声稚语,除了温俊良与孙氏偶尔乌眼鸡似的呛两句,也是一派和乐。
齐衍赶着马车,偏头看了看身后,肃然清冷的面容上多了些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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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日头初升时,清凉微风中已带了些许暑气。
梁氏拉着温苒苒,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背:“瞧着苒苒好似长高了些,大伯母赶明儿再跟你做身新衣裙,正赶上你过生辰时穿。”
温苒苒弯弯眼眸,赶忙推辞:“现下我屋里的箱笼里头还有没上过身的,大伯母快别忙活我了。您这个年岁该好好养身子才是,仔细累着眼睛!”
“女孩儿家过生辰是顶要紧的事,那些衣裳可不成。”梁氏笑呵呵上下打量了温苒苒几眼,心中已然有了数。
她说着,想起自己幼时那些旧事来。
家中重视兄长,便是连她生辰这一日也都是由着他的性子来。
生辰宴上的吃食要紧着兄长爱吃的准备;本应独属于她的生辰礼,兄长多看一眼便成了他的;若是旁人多夸赞了她几句,兄长就立刻闹将起来,全然不顾她的面子……
此类事情数不胜数,她起初还会委屈哭泣,后来便也习惯了。
梁氏思及幼时受的委屈不公,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一圈。
“等你们过生辰,大伯母也给你们做,咱们温家的姑娘贵重着呢!”她牵着温苒苒与温茹茹,又轻轻摸摸槐月与荔月的头,笑着低声喃喃,“女孩儿家的生辰是最紧要的事。”
温苒苒默默瞧着梁氏眉宇间的那抹哀色,知晓她或许是想起了些令人不痛快的往事。
她轻叹口气,握紧梁氏的手依偎在她肩头笑道:“大伯母做的衣裳向来都是最好的,那我便等着穿啦!”
梁氏闻得苒苒喜欢她做的衣裳,眸中哀伤一扫而尽,整个人充满劲头,欢欢喜喜道:“苒苒要是喜欢,我就给你再多做几身。女孩儿家,穿得鲜亮些好!”
说笑了一路,晃眼便到了店门口。
温苒苒刚拉开车帘就见自家食肆门边堆着几筐绿油油的菜蔬,有老者在旁佝偻着身子,仔仔细细地掐去老叶、菜根。菜筐旁还蹲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帮着拾掇掉在地上的残叶,边拾掇边抬头叫阿公:“姐姐人好,阿公要给姐姐挑最嫩的菜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