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太荣幸了,作为捧场的谢礼,这杯就送给您了。”
棕黄色的苏格兰威士忌酒液清澈透明,在灯光下闪烁着潋滟的光泽。
他接过酒杯,爽快地道了声谢。
酒是好酒,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单纯为了喝这一杯。
寒暄了几句之后,苏格兰说道:“我最近比较缺钱,现在有什么任务需要人手吗?无论什么任务都可以。”
嘴上这样说,但真实理由却并非如此。
半小时之前,波本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用的不是现在身为组织成员的手机号,而是原来的号码。
当两人用旧号码通信时,彼此的身份就不再是苏格兰和波本,而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好友。
幼驯染分享了一条重要情报给他。重要到他立刻就赶来了这家酒吧,没有丝毫迟疑。
来这里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那条情报,久久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傍晚天气骤冷,天空下起细雪,寒风从耳边吹过,他穿得不多,但竟一点儿也觉不出冷。
微小的白色雪花划过他兜帽下的面容。就像那些过往的回忆,那些青春年少的时间,都消融在了泥土里,化作湿漉漉的水迹。
他想起了文化祭上与她合奏时的默契。
想起了夏日放学后一起在社办教室里看窗外的阵雨。
淅淅沥沥的雨,淹没静谧的校园。少女褪去了温和的假面,在他面前露出任性疏懒的真实情绪。
随着细雨蔓延生长的朦胧情愫,被雨声轻轻遮住,不露痕迹。
窗户上少年少女的倒影模糊不清。连带着那些他不明白、不知晓,也没能推理出的真相,也一同模糊在雨中。
他不是不敏感,不是没发现她的异常。只是她不肯说,他也出于体贴没有追问下去,谁知就这样错过了七年。
语言这种东西,总是如此苍白无力。行动这种东西,也总是慢一拍就来不及。
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是在她失踪之后,循着蛛丝马迹的线索追查下去,争取与她重逢的机会。
分神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
自从卧底组织以来,他学会了将本我与现实完全割裂,让自己隐藏得更深,深到连自己都不能轻易触碰。
温和低调的外表就像盔甲,无人能透过这层无比厚重的盔甲看穿他的情绪。
只有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只有在与任务无关的私人场合,他才会稍稍展现出一点真实。
按照zero的话来说,某种意义上他是一个非常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倒是真有一个任务,要进监狱暗杀一个人。”调酒师说道,“要求是有代号的行动组干部。”
“监狱?”苏格兰眨了眨眼睛,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听起来很有趣啊,我接下。”
调酒师比了个ok的手势,那双狐狸般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酒杯放在桌上,轻微的磕碰声回荡在空气中,里面的酒液已经空了。
苏格兰站起身,礼貌地道别。
——对监狱感兴趣什么的,当然是胡扯的借口,他只是想见她而已。
至于见了她之后要如何表现,如何说话,他需要在路上好好想一想。
他一向作风谨慎。虽然她失忆了,并不记得他与zero,但多年不见,她如今是怎样的心态和性格,他并不了解。
为了避免引起她的怀疑,减少暴露他和zero身份的风险,他还是决定装作初次见面的样子。
而且少年时代的羁绊如此纯粹美好,他不想拿来利用。倘若只有他记得这份羁绊,在如今的她面前提起,对她来说也不公平。
七年不见,她变化很大。
比起少女时端庄稳重的优等生模样,她的面容长开了很多。
眼睛与脸颊拉长的线条不再稚气青涩,身姿成熟窈窕,看起来明艳又昳丽,充满了女性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气质和性格也和从前不同。变得更加直白利落。
但是当她直直地注视过来时,眼瞳里的好奇与探究之色和从前一模一样。
撑着下巴沉思时,指尖绕着发梢打转的小习惯依然还保留着。
他默默地望着她,波动凌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那些他错过的真相,没能帮助她的遗憾,在漫长的年月里已经变成了他的心结。如今他终于争取到了一个打开的机会。
***
身为一个卧底,就要有染黑自己的觉悟。
任务是第一位的,无所谓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
因此,不过是犯个事监狱几日游而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事一桩。
没错,安室透不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三个月前,他还在给贝尔摩德当助理时,就曾为了组织的任务潜入过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