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着居家围裙的大厨熟练地将乌冬面放入沸水中,面条在热汤中迅速舒展,如同舞者在舞台上轻盈跳跃。
“需要打下手吗?”
诸伏景光循声转过头。
只穿着轻薄衣裙的女人不知何时晃悠到了厨房里来,正双手环抱在身前靠在门边,笑眯眯地望着他。
需要打下手吗——他回味了一下她的语气,心知她是被香味吸引,突然又有了食欲。
他笑了起来:“不用,很快就好了。”
她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然后上前几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
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这感觉,好像一只矜持又擅长撒娇的猫挂在了他背后,而他是任劳任怨的猫奴,负责做饭供养家里的猫祖宗。
晚餐做好后,两人如往常般坐在一起分享美食。
饭后,冬月开了一瓶清酒,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他便也陪她小酌了几杯。
暖色的灯光下使她的面容显得比平日更柔和,鬓发略显凌乱,有种馥郁慵懒的妩媚。
她单手撑着脸颊,望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晃着酒杯。
“我和零君这样子,你不吃醋吗?”
近在咫尺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上扬的眼尾泄露出几分好奇和调侃之色。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诸伏景光一时沉默。
他知道她和zero之间关系暧昧,今天见面时,两人的言谈举止也明显超过了朋友的范畴。
不止zero,她和莱伊也没有完全断开联系。
“我不想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平静地说道。
要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谎话。但诸伏景光更加倾向去理解背后的原因。
入间冬月性格冷静又强大,但也并非无懈可击。他自信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心底深处也有着柔软的地方,而且十分恋旧情。
从童年时代起,她就在不断失去,又在组织里经历了各种残酷的磨炼和任务。孤身一人在组织里生存,她需要身边人的情感支持,无论性质是什么。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得到的爱,是我保持清醒的力量。”
正面的精神力量,就像救命的绳索,能拉住人的理智,使人不至于坠落黑暗深渊。作为公安警察,诸伏景光见过太多罪犯,对这个道理有着很深的感悟。
为家人报仇也好,拯救妹妹也好,冬月要做的事太过艰险。因此才会不择手段,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包括爱情。
没有后路,因此每走一步都是危机重重,不得不殚精竭虑。他能体谅她的不容易。
“这么大度吗?”她笑了出来,神色像是有些意外。
诸伏景光思索了片刻,斟酌着言语,慢慢说道:“由独占欲引发的嫉妒,是不必要的负面情绪,我会用理性去克制……我不想让它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每个人对爱情的定义都不同。在他的感情观中,真正的、成熟的爱情不是占有和控制,而是信任和包容。
他不是幼稚的小男孩。而时间会证明一切。
“那立场呢?”她今晚的态度是少见的直白和追根究底,“你没有过矛盾吗?”
有。当然有。
只是他从未宣之于口罢了。
事实上,比起可有可无的嫉妒,她犯罪者的身份与他身为警察的职责使命之间的矛盾,其实是更加难以平衡的东西。
他曾经为此煎熬过,但命运推动着他选择了私心。
“从那天起,我就决定放下所有的包袱,珍惜和你相处的每一刻。”
听到这样一句充满真诚的告白,冬月却没有露出感动之色,反而放下酒杯,轻轻叹了口气。
她意会到他口中的「那天」,指的是他身份暴露的那天。
平安夜,她以强硬的姿态,带着他一起逃脱组织的追杀。她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曾经做过一个关于天台的梦。
现在回想起来,倘若当初没有冒着风险伸手拉他一把,恐怕今日他们就不可能像这样坐在一起了。
“你这个人,温柔到有点残忍,总是不把自己的痛苦和牺牲当回事。”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在打量什么易碎的宝物一样。
诸伏景光一怔。
她继续说道,“所以,为了防止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又要牺牲自己,我要一直看着你。”
这句宣言听起来很是霸道,却胜过她平日里所有甜言蜜语的情话。
诸伏景光向来心思敏感,很容易就能体会到其中隐含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