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的羊群如一团团雪。 都是队里人养的,大部分是领队葛安大叔的财产。 这支五十来人的队伍是东拼西凑而成,算是抱团取暖。 大伙原来也有家,就在美丽的密尔西河畔,只是连年战乱,又有马匪猖獗,才不得不背井离乡,过这漂泊不定的生活。 “葛安他们满载而归了!”从牧羊山坡上一边喊一边跑下来的,是葛安大叔的妻子,队里人都亲切的喊她玛雅婶子。 她圆脸圆身肚儿滚,笑起来时眼睛弯得看不见缝,两颊还有凹陷的酒窝,像和蔼可亲的女版弥勒佛。 每次葛安大叔带着队伍出去狩猎,她都会站在最高处,一见着人影就忙冲下来报喜。 站在毡房外的女眷翘首以盼,看到男人们扛着猎物回来,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眼见快到难捱的冬季,这些猎物都将是用作储备的救命粮。 言清举目望去,约莫二十人的队伍哼着民谣越过草坡,最前面几人用根木棍扛着两只不小的羚羊。 以青壮年为主的捕猎队,只格桑最为突出。 因为她个头最矮。 她也是里头唯一的女性。 戈什大草原一直有男人打猎的传统,但原主家已经没有一个男丁。 “妹宝!”格桑手里拎着被绑了腿的野兔和几只灰毛鸟。 她欢喜跑到言清面前,先是炫耀般扬了扬手里的猎物,而后故意板起脸,“你身子不好,怎能到外面吹风,快快回去休息。” 被晒得黑黝黝的女孩,其实也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 她身量约莫五尺,看起来很瘦,但不是那种虚弱到风一吹就倒的瘦。 纤细的胳膊提高了手里的东西时,还能看到半袖外的结实肌肉。 听到她的催促,言清宛然一笑:“嫂嫂真厉害。” 格桑脸上的笑终是没绷住,避开她伸过来要帮忙拎猎物的手,“快去屋里躺着,今晚咱们沾点荤腥。” 言清跟着她进入毡房,屋内陈设简单,只一张木头搭起来的小床。 平时都是原主在睡,因为她身子弱沾不得寒湿,而格桑都是在床边打地铺。 格桑放下猎物,将背后的弓箭挂在墙上的蓑衣旁。 言清上前从储水的小缸里,舀出一瓦罐水递到她面前:“嫂嫂洗手。” “妹宝,你今天是不是好些了?”格桑一双黑黝黝的眼亮晶晶的望着她,在身上擦干水渍后扶住她胳膊,将她好一番打量。 言清虚弱咳嗽几声:“是的嫂嫂,感觉没以前那么难受了。” “说明这次的药效果不错。”格桑咧开嘴笑容爽朗,“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双手合十在屋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言清侧耳去听,都是些希望各路神佛保佑她痊愈的祈祷和祝福话。 她这个嫂嫂对原主来说,地位甚至盖过了死去的母亲。 格桑没顾着那些猎物,先去外头生好炉子准备帮她熬药。 说是炉子,其实就是几块石头勉强搭成的小灶台。 原来都是用铁丝绑着锅直接在火堆上煮,她听说瓦罐熬更能维持药效,便每落脚一个地方就自己建个炉灶。 “嫂嫂,我来升火。”言清搬了个小马扎过去。 格桑见她脸色红润,便没有拒绝,但还是不放心的说,“坐远些别呛着,要是觉着不舒服了,就赶紧去屋里歇着。” 言清乖巧点头。 格桑看着她,眼里有着欣慰。 她心里暗暗的想:要是尧吉知道妹妹身体有所好转,在天上也一定会为她高兴吧 很多人都劝她独身一人完全可以远走高飞,没必要带着清妹四处奔波。 然而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觉得辛苦,甚至很感激有小清作陪。 如果不是害怕小清一个人难以生存,她早在得知尧吉死不见尸的那一刻就已经跟着去了。 人人都说她是小清的依靠,无人知晓这个妹妹也是她的魂灯。 魂灯一灭,她的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等会儿我隔只兔腿加餐,其他就都腌制风干,留到冬季。”她在一旁处理打来的猎物,“葛安大叔说,猎来的羚羊会给各家分些肉。”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言清。 见小姑娘脸上都是黑印子,神色无奈又忍不住笑,“你啊你,都成大花猫了。” 言清凑过去用脸蹭她肩:“那也是嫂嫂最爱的大花猫。” 格桑嫁过来也才两年,却对原主比谁都好。 善良淳朴的她,却在密宗那些恶人手里死得那样凄惨,也难怪会引起原主的黑化。 “不是小孩子了,还这样撒娇。”话是这样说,格桑脸上的笑容却比今天草原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言清从辫子上取下一束干花,插进她高高竖起的马尾。 她被晒得黝黑的面容多了抹羞涩:“妹宝戴着比我好看。” 言清抚摸着她干燥到蜕皮的脸,轻轻摇头:“阿嫂是草原上的黑珍珠,像阿兰达瓦卓玛一样美。” 哪个女孩不爱美,格桑也才二十多岁,正是最烂漫的年纪。 她的脸却在风吹日晒里变得沧桑,就连一双手也在生活的打磨中粗糙无比。 就像一朵本该灿烈向阳的萨日朗,却在最好的时候呈现出枯败之象。 格桑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嗔她一眼:“就会打趣你阿嫂。” 言清眉眼弯弯,用沾着黑灰的手摸摸她的脸:“现在嫂嫂也是跟清清一样的大花猫了。” 两人一阵笑闹,转头才发现旁边站了人。 头上围着包巾的小伙子,手里拎着用草绳串的肉,他站了有一会儿,痴痴望着言清的脸,差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图桑,是玛雅婶子叫你送肉来的吗?”格桑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问。 名叫图桑的青年,是狩猎队里箭法最好的勇士,深得葛安大叔的真传。 他个头高挑,身形壮硕,浓眉大眼,面貌俊朗。 鼓鼓囊囊的肌肉像积蓄力量的雄狮,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爆发力。 “啊?嗯!”他愣了愣,羞赧的目光扫过打量着自己的言清,快速低下头,将手里的肉递了过去。 言清被他呆愣的反应逗笑,一双秋水生津的美眸看过去,立刻叫他脸庞更艳。 图桑是玛雅婶子前几年逃难时所救,被葛安大叔收为了义子。 算起来这还是他跟原主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身为狩猎队副队长的他,代替葛安大叔,担起了训练其他人的重任。 格桑的箭法也是受他指导。 原主和格桑几个月前才加入进来,她又总在毡房里不能见风,二人也就是集队的时候匆匆见过。 图桑听见她的笑声,送完肉连玛雅婶子嘱咐的话都忘了说,就急忙跑离。 跟后头有猛兽在追似的。 言清笑容敛入眼底,图桑面容是太阳都晒不黑的白皙,站在人堆里都是耀眼的存在。 不仅是那张俊削凸出的脸,还有他周身的气质,都与这些草原牧民格格不入。 想来曾经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 她记得玛雅婶子谈及救图桑时,他似乎脑部受伤失了记忆。 言清留了个心,这样的人得多注意一下,或许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