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站在泛旧的门口,还没回过神来。
长到十七岁,无往不利,一帆风顺,闻朝笙生来是骄傲的性情,也确实不曾和谁低过头。
但江暮白在她眼前关上了门。
按照以往,她会痛痛快快地走掉,从此干净利落地和人老死不相往来,闻朝笙身边围绕着许多人,不差这一个。
“我不走!”
但她脾气反而上来了,也不管江暮白有没有回她,扭头坐到了樟树前的水泥长凳上。
晚风灌进松垮的毛衣里,吹得她格外的清醒。
朝笙提醒过自己很多次,这是任务,这是她的目的而非终点。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会遗憾,也会难过。
这样的情绪,她从没和小白说过。
完成任务就要离开,再见面时,“他”什么都不知道。
生离死别,为什么只有她记得?
所以朝笙觉得自己不必在意,不必认真,只是偶尔遗憾几秒就行了。
“但怎么今天,还挺难过的。”她耷拉着脑袋,修长笔直的腿垂靠在岸上。
青峡江的江水永无停息,潮生不觉,向岸而击。她听着沉闷而冗长的潮水声,目光有一瞬失神。
*
江暮白在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她昳丽的眉眼似乎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就黯淡了下来,但胃里翻江倒海的烧灼,提醒着他应该长一个教训。
从前是一个人,以后仍是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妥。
江暮白强行关上了门,但隔着窗,他看到朝笙坐在外头,一副不愿意走的模样。
他挪开了眼,去收拾狼藉的厨房。
做饭其实是件麻烦的事情,因为还要收拾各种各样的厨余垃圾,要清理剩下的油污。
他手里的动作不停,思绪反而冷静了下来。
大多数菜他都没吃完,也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偶尔看到朝笙安安静静的背影,被落日拉得好长。
为什么还不走?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再说,她应该饭都没吃吧?
江暮白眼神一凝,叹了口气。
夜色降落得很快,茫茫的江面上沉着融化开的暮色。
不去想了。
他太清楚朝笙的性格,情绪都是一会儿的,那时候因为宋佳然不开心,没多久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得没心没肺。
满手都是油污,江暮白垂眸,极其用力地清洗着发红的指节。
冰凉的水浇在虎口的烫伤上面,江暮白眉头微皱。
足足冲洗了有七八分钟,江暮白才觉得那股黏腻的感觉散去了,他抬头看过去,樟树下坐着的人不见了。
果然。
他情绪很淡,觉得自己应该松一口气。
她自顾自地闯入了她的生活,然后在他拒绝后,又会干净利落地走掉。
但整个房间静悄悄的,他听着江水涌动不息的声音,半晌没有回过神。
人们总说“长痛不如短痛”,尽早放弃减少伤害,但无论什么时候醒悟,该痛的,总是要痛的。
他关了厨房的灯,往外面走去。
樟树下一片空旷,惟有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身上。
她坚持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释然了。水泥坪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他站在树下,被江风灌满了衣袖。
——算了。
亲眼看到外面空无一人,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江暮白转身。
然而一道惊喜的声音远远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