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含着热泪,知道自己的妻子要走在他之前。
“我生病那年,你去教堂里,和上帝说了什么?”
朝笙的声音很轻,是游丝般的无力。
周暮觉亲了亲她无名指上的山茶花,低声道:“祈求上帝,原谅我这不信神的人,祈求我的妻,常康健,永平安。享万般喜乐,一世无忧。”
朝笙说:“看来,上帝应允了。”
周暮觉答:“是啊。”
他感到自己掌心的温度在渐渐流逝。
平生不信神,但得神垂悯。这一生相守仍不够,希求有来世,有生生世世。
周暮觉望向朝笙,轻声问:“朝朝,我们还会再相逢吗?”
朝笙露出笑来:“阿暮,你又想起来啦?”
“每一世。”他都记得。
洞房花烛,结发同心的那一刻,历历过往悉数而来,终于成全他与她共度这一生。
朝笙听到了他的话,用最后一点儿力气,认真地答:“会的。”
“好。”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一九六零年七月,夏,青英大学文学院院长林朝笙逝世,葬礼极尽哀荣,生前满门桃李,都从五湖四海赶来。
她的丈夫周暮觉、妹妹林信春扶棺,送她最后一程。
八月,海市交通运输司司长周暮觉溘然长逝,与妻子同葬于芷山墓园。
生同衾,死同穴,不相离。
第209章 师妹x师兄(1)
赤水之上,一幅水镜的画面定格在最后的墓园,白袍的神明面露惊讶之色。
“……竟真让你赢了一局?”
钟山忽而发出颤动,参天的娑罗树上,灵光飞舞,云雾升腾,白袍猛然回身,盘踞着的赤色蛇尾微动,太阳在天之东迸发出灿烂的霞光,那双紧闭了千年的金瞳缓缓睁开。
白袍叹息:“一梦千年,别来无恙……”
一念之间,行差踏错。
那个登仙门的小魔女死了整一千年,九重天的太阳就沉寂了整一千年。自此,人间以金乌值昼,九重天上,却只有永夜的荒芜。
又有一面水镜再度亮起。
赤蛇又合上了双目。
*
是岁天寒,大雪,三更。
杀声震天。
散发、赤足,只着单衣的少女奔逃在雪地上,厚厚的积雪落了整整两夜,没过了她冻得发红的脚踝。
伤口裂开,沿着腰腹往下,她咬牙,抱着手中的青狐向前跑去。
身后,老叟、幼童、妇人、农夫,眼中一片暗淡的红黑,宛如行尸走肉。他们挥着手中的柴刀镰锄死死地追赶而来。
前方是浩浩汤汤的长河,她灵力耗尽,避无可避。
怀里的青狐闲适地晃着尾巴,眼中露出不属于兽类的狡猾。
喊杀声越来越近,而灵力枯竭的虚弱感猛地袭来。
长箭破空,落在她身后,竖起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尔后金色的法阵在天穹之中绽开,将追赶的人纷纷定在原地。
雪越下越大。风也凛冽,席卷着白色的飞羽。
鹤氅,玉面,桃花眼。
青年的长弓垂于身侧,他望着因脱力而跌倒在雪中的少女,神情淡静。
“师妹怎么这么狼狈。”
是把碎玉琳琅的好声音,却比这簌簌的大雪还要寒凉几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