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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一个白色的法阵骤然出现,蓝衣染血的少女跌落在冰溪旁。
这是南洲之北的憾游原,距离骊城足有千里。
筑基修士不眠不休,要二十天才能从此抵达骊城,金丹需要半月,而御剑的合道期剑修,最快也要四天。
这是谢玄暮在当时,能够送朝笙去的最远的地方。
她整个人陷在青草里,散落的乌发垂入了水中。
冰冷的湿意顺着发丝蔓延,待到衣襟都湿透了,她混沌的意识才终于清醒了几分。
朝笙睁开眼,看到了头顶高悬的白日。
太刺眼了。
她心想。
傀术已经失效,再没有人能支配她的身躯。她侧过脸,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于是眼泪也就顺势掉了下来,逐着寒凉的溪水一同流去。
体内的骤然暴涨的邪气平息了下来,与她的灵力一同游走于血脉。
剑心中似乎有一颗种子生长,根扎进血肉,藤向上攀升,最终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夜市上的两个傀儡,幻境里崩溃的杀戮,乃至朱厌台上的风雷,都是一步一环的圈套。
那颗澄明的剑心被悄然种魔,鲜血滋养,要成全的,是谁的野望。
“有人!奶奶,这儿有个人!”
忽而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青草沙沙,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儿离北川太近,没有什么修仙的宗门,游牧在此的凡人没认出倒在溪水旁的是个修士。
“姑娘?”
那幼童的奶奶一边唤她,一边将背篓放了下来。
“奶奶,止血的话要用白芨还是大蓟?”
小丫头觑着朝笙身上的血,只觉得格外可怜。
体内的邪气因为生灵的靠近又再度滂湃,那颗魔种死死的扎根在剑心上,朝笙撑着染血的白露,缓缓站了起来。
“多谢。”她压着内心的杀虐之意,吐出两个完整的音节。
老妇和幼童微怔,未料到这重伤的少女还能站起来。
其实她身上,都是别人的血。
朝笙看向北方,天寒地冻的北川,人迹罕至,没有凡人在那生活。
极寒的灵力能够短暂压制体内邪气,她要在那,剜去心头的魔种。
老妇回过神来,温声道:“再往北便只有雪了。”
“姐姐,你家在哪?不如回家去?”手里握着草药的小丫头也劝她。
朝笙很轻的“嗯”了声,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
堕魔的人,无法控制心中的杀念。
她垂眼看着剑身上红黑的血迹,不自觉握紧了白露的剑柄。
“她是仙人吗?”小丫头眼睁睁看着朝笙的身形骤然不见。
老妇迟疑着,没有回答。
沿着长溪,越往北便越苍凉。
溪水自北川的雪山发源,长河流经三洲,分支的分支化作涓涓细流。
朝笙俯下身来,将白露放进水中。
干涸的血痕被溪水冲刷,散成细缕的红绦,继而消失。
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北川。
她重新负剑,迎着凛冽的风雪向前。
*
青云宗,结云庐。
青衣的女子挥退傀儡,目光落在裴若游脚畔的野狐狸身上。
初开灵智的小妖兽龇牙咧嘴,尾巴都炸开了花。
“还以为母亲不会来见我。”
裴若游任腕上的鲜血淌着,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