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家中丫鬟这时候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呀!”
“小姐出事了——她和一个头发都白了的……呜!”
小丫鬟想起刚刚在街上看到的一幕,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慌里慌张跑回了府中,冲进花厅才发现宁茴也在。
“宁姑娘,先失陪了,下次再好好招待姑娘作赔礼。”
许夫人眉心一跳,捏着帕子站了起来。
宁茴露出个笑,也起身告辞了。
花厅外,高木净植,玉兰花开,他心情极好,延绵百年的遗憾终于圆满。
犹记当年青云初见,春风度白雪,她递来如虹的一剑。
想必今生,还能再见到那柄潋滟如明月的白露。
*
“什么?你看到小姐与一男子一同去了谷雨堂,然后又牵着手,往和丰楼去了?”
丫鬟点头:“是啊!小姐上个月便念叨要吃和丰楼的八宝葫芦鸭、松露鲍鱼东坡肉还有清炖狮子头。”
许夫人很焦灼——重点并不是鸭子鲍鱼狮子头。
“那男子,头发都白了?”她声音有点儿颤。
丫鬟狂点头:“是啊!”
天爷。
许夫人两眼发黑,头发都白了,她与丈夫怕是都得执晚辈礼。
“待她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交代完这句话,许夫人身子一软,在丫鬟的喊声中晕了过去。
太阳将沉未沉的时候,朝笙被谢玄暮送回了家。
不过守在大门口的丫鬟没见到朝笙,问星津星渚,他们也纷纷不知。
可是,也不能拿那白发男子的事情问这对兄弟,夫人定然不想声张。
——朝笙是翻墙回来的。
她跨过墙头,又回过头来,道:“明天去城西的金泽湖么?春日的鳜鱼正肥。”
谢玄暮自然应允,同她在一块,去哪都行。
他便见自己的师妹挥了挥手,从黛瓦上跳了下去,动作行云流水,想必她常常和星津他们偷跑出来。
远远注视着她的这些年,他守着遥远的距离,以前世今生划定理智的线。
好在今生尚有圆满时候。
不过朝笙还未曾想好如何和父母说起他。
寻回了白露,那十八年未曾踏上的修行之路向她敞开,这一世,她不再生而孤苦,谢玄暮替她高兴,又觉得有些怅然——
他的指尖不自觉落在霜雪似的白发上。
这是代价。
当以惊蛰施动禁术,射出那流转时间的一箭,他的寿数飞速燃尽,然后青丝白发,枯骨飞烟。
待到死而复生,白发成为了施展禁术的痕迹,无可转圜地留了下来。
若见了她父母,要施个幻术遮掩么?
谢玄暮难得有些患得患失。
他的担忧很快化作现实。
晚上,朝笙便给他传了鲤书。
“师兄,我父母明天想见一见你。”
彼时他正研究钓鱼的法阵,又觉得寻个鱼竿,同朝笙一块坐在湖边消磨光阴更好。
鲤书那一端,师妹同他保证:“我父母会喜欢你的。”
“你的白发也没有关系。”朝笙说,“很好看。”
谢玄暮无端想起缠绕他很多年的前尘,枕山苑里,朝笙在某刻抚过他的眼睛,那时,她的声音也带着直白的赞美。
活了一百多年的人耳尖微红,应了下来。
心跳声纷乱,他轻轻叹了口气,但愿,明日真如朝笙所说的那般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