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巳的刀锋落在龙角之上。
幽绿的火焰缝补了心口,邕巳却好似感觉不到那股阵痛。
“待到凤凰的涅盘火烧起来,我的故友。”他笑,“世间再无烛阴了。”
他抬手,斩向龙角。
沉重的锁链声里,覆满鳞片的手接住了刀锋。
法力尽数被吞没,坚硬的赤鳞护不住皮肉。
时暮看向邕巳。
“你的话,一如既往的多。”
坠落的星辰缓缓升起,强弩之末的青年站了起来。
杀了邕巳——
他静静地想。
幽都毁便毁了吧,留下那颗“心脏”,也能凑出个摇摇晃晃的地府。
弑神的阵法近乎无解,死亡并不可怖。
端悯想要他的神格,也要看看承不承得住。
茫茫的黑暗之中,星图印满天穹。
亘古的法则听从他的召唤,骨子里的暴烈重新生出。
时暮看向握紧刀柄的邕巳,忽而想起来,修缮好的钟山宫阙,还未带他的小姑娘去看。
朝朝,真遗憾啊。
可你的一生,应该是很长、很自由的时光。
天地都是压抑的暗色。
燃烧着的涅盘之火灼热而刺目。永生的凤凰是神明的陪葬,火焰燃烧之后,新的神明将要诞生。
朝笙感觉自己是祭桌上的祭品。
从踏出第一步起,身体便不再受她控制。
古老的禁术束缚住她的灵魂,每一个舞步都烂熟于心,她似乎也变作了符文的一部分。
不知疲倦、不知停歇。
痛意生出,周身的火焰是囚笼。
很多人死去,纷纷地死去。
羽蛇氏的仙使,南禺山的孔雀,不知名姓的天兵,凤凰的女君,还有讨厌的凤燃。
被抽离的思绪极力维持冷静,拼凑出破碎的真相。
这些人死去,谁得利,谁就是设局之人。
赤色的冕服掠过火焰,带起燃烧的狂花。
三千年一次的祭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天魔的传承在脑海中飞快闪过,体内的生机流逝又重新生出,不死不灭的她可以承载运转的阵法,成为一个不破的囚笼。
刺耳的笑声隔着火光传来,野心唾手可得的天帝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原貌。
长晏的声音隔着火光传来,他推开铁山般的天兵,厉声问他的父君,为何要将她困在阵法里。
哭声传来,风声也传来。
朝笙却不由得看向了天后,看向她慈爱的母亲。
真奇怪。
明知她并不爱自己,却在这一刻,依然生出了无端的期待。
然后她看到,天后飞奔向长晏,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而后抱着他呜呜的哭泣哽咽。
她微微垂眼。
“朝笙,要听话些。”
“朝笙,要多同兄长学习。”
“练舞也不要太逼着自己,当然,贪玩母后也是不允的。”
虚情假意太多年,年少的时候也以为这是一颗慈爱的真心。
赤水里诞生的天魔有了名字,有了蔽身的屋舍,有了兄长、母后,自然便以为自己有了家。
但原来她是一枚棋子。
母亲会爱自己的孩子,却不会爱一枚棋子。
九重天的小魔女终于大彻大悟。
心口的逆鳞温热,抚平了四肢百骸中的疼痛,缺失了的爱意其实已经被另外一个人填满,关联的命运之中,她知道他的选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