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对这个刚出生就住进保温箱,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娃娃心疼又愧疚,觉得作为母亲没有让他在胎中足够长好,刚降临这个世界就经历了那么多波折。
从此之后童玉辞去工作,安心在家里陪伴小厉远长大。
而厉铭对童玉的爱,也没有一分减少过。
厉远有一个无比温暖,无比快乐的童年。
可是上天给的恩惠很苛刻,九岁那年,童玉一场意外的感冒引发肺炎,没想到短短几天就撒手人寰,撇下了所有。
她像她的名字一样,如同一块美玉,来了人间一趟,又洁白无瑕地回到天上去。
童玉过世之后,厉铭一度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至此之后厉氏在厉铭的一手布局之下,逐渐在帝都称霸,成为了真正的顶级豪门。
可代价是,在厉远后来成长的那9年里,厉铭缺了席。
“我妈走了以后,我就不太想回家。”厉远空洞地笑笑,“总觉得那个只是个房子,不像个家。”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放学以后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迟,经常到各种地方胡混到很晚才回去。家里都是佣人,他是个小少爷,谁也管不了他。
只有厉山偶尔回来的时候,他才愿意回来,跟哥哥说说话。
在小厉远心里,哥哥没有亲生不亲手的区别。哥哥是唯一一个来了之后,让那个清冷的房子,像个家的人。
“小时候我很黏着我哥,他总是嫌我烦,可又拗不过要带着我。”厉远偏头笑笑,他语气云淡风轻,可安姒却听出他话里的涩意。
“那后来呢?”安姒轻声问,边问,边把剥好的虾仁端过去,坐到了厉远旁边的位置。
她直觉,厉山和厉远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厉远屈起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后来,他一度把我当成对手,忘记我是他弟弟了。”
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像一把尖尖的小刺,扎进安姒的心里,心底酸涩的情绪让她深深吸了口气。
“姒姒,没关系的。”厉远无所谓地淡笑一声,反倒安慰起她来:“这我们这种家庭中,我们家算是很好的。”
越往上层社会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会越复杂,名利场之下所有的感情都要经受住人性的考验。厉远是真觉得没什么,童玉跟厉铭是真心相爱,童玉走了以后,厉铭也做到了承诺,这么多年不再近任何女色。至于厉山,身处他的位置去想,也不可能对当时的厉远没有任何危机感。
厉远对这些看得很淡,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里。
可越这样,越是让安姒感觉心房收紧。
她原来以为厉远是个家境优渥的太子爷,所以从小养成了嚣张狂傲的个性也不足为奇,她以为他高高在上什么都有,并不能体会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从未想过原来他是用一颗宽容的心选择包容放下这一切,爽朗恣意地面对。
安姒拉过厉远的手,握在自己的小手里,攥得紧紧地:“其实你是在乎的,你很在乎跟你哥哥之间的感情。”
安姒语气很轻,小脸昂着,神情认真。
他不像他表面上说的那样,接受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在他内心深处,那个小小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定有一块属于他的伤疤。
那个人是他小时候把他划成和“家”同一个符号的哥哥,当哥哥变得对他充满敌意的一刻,
他的心能不难过吗?
可安姒从来没有看过厉远有难过的样子,他一直以来都那么张扬恣意,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地在众人前。但也许他吊儿郎当的外面下,那颗细腻的心更容易受到伤害。
她的手很小很软,厉远手掌一翻就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面。
他明白她是想安慰他,但是她自己都过得够苦了,他只想让她的小姑娘过得好,越来越好,一天比一天好,只要她好好的,他就好好的。
他不需要安慰,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厉远抬手覆上安姒的眼睑,轻笑一声:“怎么我说我的事,你都要哭了,那下次我不说了。”
他逗她,她却当真了。
“不,我要听你说。”
“我想听你说你小时候的事。”
安姒情绪内敛,很难得才会这么强烈地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连说了两句“想听”。
厉远刮了下她的鼻子,把人搂靠在他怀里:“好啊,想听慢慢跟你说。”
“你想听的,我告诉你。”
女人耳廓贴在他胸前,仍然抽出一只手出来,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