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安鹤有些说不出话,这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海狄语气很轻松:“没办法,荆棘灯成员很稀少,所以要用在刀刃上保护要塞和人类。要是牺牲在救队友上,就太不值当了,我们都有这个共识。在荒原碰上骨蚀者了,我们就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去,并确保不要将它们引入要塞。”
“那你们,不也算是人类吗?”
“我们?”海狄爽朗地笑了一声,“也……算吧。我们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一批,对荆棘灯而言,成员必要的牺牲是可以被接受的,可以将伤亡控制到最小。”
海狄笑得很开心,她好像一直很爱笑,但安鹤觉得现在不是能笑的场合。
她不太能理解所谓荆棘灯的理念,之前阿斯塔说这是个武装组织。
安鹤想象中的武装组织,应该是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政府/军/队,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对荆棘灯升起了强烈的好奇,“荆棘灯,到底是什么?”她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依旧是阿斯塔回答了她,这次,阿斯塔换了一个答案:“生存和重建文明的路上布满荆棘,而我们是保证人类存活的明灯。”
她像是念了一句格言。这一刻安鹤突然觉得,所谓的荆棘灯成员,像某种拥有特殊信念的兵器,完全将“保护别人牺牲自己”植入了大脑。
不,安鹤忽然又觉得不对,不是兵器,海狄和阿斯塔拥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和独特的个性,如果硬要形容她们,她们更像是草原上雌性首领率领的兽群,强壮者担任起保护族群的职责,寻找食物,该进攻时进攻,需要牺牲时绝不后撤,聪明、强大、生机勃勃。
并且,不害怕死亡。
安鹤终于厘清这两人身上那股野性从何而来。这就是文明陨落、归于蛮荒后,人类回归原始建立起的生存方式吗?
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安鹤扒着车窗,又往后看了一眼,骨蚀者身上的火被沙尘去掉了一些,现在冒着火星子,它仍旧紧追不舍,并且越跑越快。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阿斯塔微微歪头,靠着枪托,头一次对准了瞄准镜,“今天车上还有新的伙伴,海狄,尽可能将骨蚀者甩掉,把安鹤和食盐送回去。”
海狄朗声回应:“那就得看我们的运气了。”
安鹤似乎被重点关照了,她生出些隐晦的不配得感,她自认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人生也很失败,并不值得别人舍命相救。
她很少会有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但现在因为她帮不上忙,这种想法就冒出了头。
安鹤抠着手指上的倒刺,问阿斯塔:“你之前不是不想救我吗?”
“既然确认你不会那么快变异,那我们就是同类,荆棘灯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这样的同类。”
安鹤哭笑不得,这位红发战士的分类真是简单粗暴。
“好了朋友们,来活了,四点钟方向出现了新的骨蚀者。”海狄敲了敲铁杆,指向右侧的后视镜,“等进入攻击范围再动手。”
安鹤探出车窗,果然,另一只体型稍小的骨蚀者出现在尘雾中,它不像前一个大块头那样直立行走,更像一只移动的巨型甲壳虫。
原来每一只四阶骨蚀者长得都不太一样。
海狄从储物箱中取出一瓶液态气体,连同一只打火机丢给安鹤:“它们怕高温,要是你不幸被抓着了,点着可以应急。”
安鹤握在手中:“它们吃人吗?”
“用嘴吃?不吃。”海狄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不断改变着行进路线,“它们会撕碎你,感染你,然后把你的骨架塞到它身上某个空缺处,用菌丝黏合,等到腐烂风干,你就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安鹤不由自主想了一下挂在骨蚀者身上的样子。
一定很臭。
“所以,它们在壮大自己?”
“是的,体型越大的四阶骨蚀者,破坏力越强。”
谈话间,阿斯塔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不断变换着射击方位,弹起的弹壳乱飞,风卷着热浪喷到车里,隔着布条也能闻到汽油味。
精准命中,但它们并不能被轻易杀死。
整辆车猛地一震,后车厢好像被抓住了。海狄猛打方向盘,车厢甩出一个巨大的弧度,撞在骨蚀者身上,发出砰的一声!
安鹤心跳加速,险些被甩出去,她赶紧握好气罐,腾出一只手抓着车栏。一抬头,发现阿斯塔已经越出车顶,背着枪,如履平地地从她头上跨过。
阿斯塔大跨步,一跃到了后车厢上。
整辆车像是沙漠里曲线前进的蛇,不断倚靠着惯性来摆脱骨蚀者的纠缠,而阿斯塔沉稳地半蹲在车顶,架枪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