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胳膊清洗过又上完药,如今整齐干净裹在被子里,心情好了许多。乔叔叔拿干粮进来,发现我与阮同烟在促膝谈心,就把高大的身躯也挤进角落里坐着。
“老师算运气好,新主公正严明,提拔人不讲究出身门第。他能拨开三分九派的纷争,在前桥阁占住位置,又向主上举荐新人,不问生平贵贱。”他感叹起来,“若是在旧朝,我一个收粮的庄主可变不了这个身份。”
这番对于皇叔和娄柱尘的称颂并不是一般溜须拍马,他是发自内心的。
“小公子,你瞧庐江是不是比这里强。”他摇头晃脑的,“我可不是吹嘘自己,只想说自己不比那些世家贵子差。旧朝的元丞相府多么威赫四方,教养的子孙弟子嘛…”他极富意味地笑了一下,忽地抓到乔三虎的身影,有了目标物似的,“至于武职,满朝上下都指望镇国公。只可惜他镇不住国也镇不住家,养出的儿子是个逃兵。”
乔叔叔猛地站起来。
“我看大夫是开错药,把人吃成了失心疯。这位阮大人到京都之前不必言语。”
后来我忍不住问过这件事,乔叔叔的脸色让我知道那些话有部分是真实的。
“殿下,我可不是要诋毁谁。”那时阮同烟还说,“只是世家名誉会蒙蔽人的眼睛。您若坐了高位,可不要忘记千里长堤是普通人筑造的。”
几天后我见到了娄柱尘,他站在京郊十里外的长亭,裹在深色披风里,面目被风吹得皱起,乍一看是平平无奇的
男子。在我们泱泱前行的马队里,他很快捕捉到我的目光,随后就伸出手,示意我们停下来。
我离开京都的那年,前桥阁还没有这个人,他很快辨认出我的身份,速度之快胜过阮同烟,怪不得他叫他老师。
后方列队的羽林卫迎风啸啸,郭池对那身戎装很警觉,几里之外就拔出长刀。
“把刀收起来,”等我们走近,他对那把泛寒光的长刀眯起眼,“京都之内,不可随意拔刀。”
郭池不知道此人是谁,这个发福的中年书生凭什么命令他;同时乔叔叔用宽大的身影遮住刀光,他站在我身旁,代替我问道:“娄大人身在此处,是替中殿传话吗?”
娄柱尘走到长亭内,他摘下风貌,整顿仪容,接着朝我行了礼。
“殿下,这是前桥阁欠你的拜礼。不只代表我本人,还有十年来死去和活着的同僚。”
我和乔叔叔对视一眼,突如其来的恭敬是我们没想到的。其实我并不喜欢前桥阁,那是文人们搬弄是非的地方。
他从地上被人搀起来,没有立刻回应我,只看着乔叔叔:“屈小爷的事令陛下很痛心,中殿会出道旨意,让小公子袭爵之后再厚葬。这件事情是意外,希望…”
他未说完,乔三虎就打断了:“小子没有战功不必袭爵,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和中殿说明。人已死了,让他在故乡入土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