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馒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家里没面粉了。
苏拂苓顿了顿:“那,面条?”
她是蛮想吃许易水先前做的那个癞皮面条的。
“季翠翠她们给我们拿了好些剩菜。”吃面条的话就很难陪着剩菜一起吃了。
苏拂苓:“那……吃饭?”
不然好像没什么能吃的了。
许易水:“干饭还是稀饭?”
苏拂苓:“稀……饭?”
许易水又看了眼菜:“干饭吧,这些菜都比较下饭。”
苏拂苓:“……”
所以问她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去打水。”
“嗷,好的。”
苏拂苓跟着许易水的脚步,走到了门口,又在那个经常待着的檐角下坐着。
半绿半新的枝丫飘摇着,风里带着未来的暖意,落在身上却还是有些凉。
“去屋里坐。”
挑着水桶,已经走到地坝边缘的许易水回过头:“外面有风。”
“你还没好全。”
苏拂苓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走进了屋里。
俏丽的脸上表情还算平静,眼神也一如往常,只是走着走着,无端红了眼眶。
这回却并没有像先前的几次那样泪珠盈睫。
她并不难过,只是忍不住有些感慨,一颗心像兀得被泡进了温水里,鼓鼓囊囊,有些不适应,有些涨意,但自己又清楚的很,是舒服的,是会更好的。
苏拂苓是一个有些现实的人,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恨。
有时候也会很疑惑,带着审视的目光来质问自己,喜欢许易水什么?
她或许会因为一个人很好,而喜欢上一个人,但这样的喜欢其实难以维系长久,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好的人其实是有很多的。
她的喜欢,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一定是对方带给了自己什么。
或者说,对方是对自己好的。
她很好不是前提,对她好才是。
许易水对她好吗?
眼盲无趣,长时间的自省里,苏拂苓用一桩又一桩,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的实际好坏,不停地权衡和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是就在刚才,她忽然明白了,许易水对她而言的意义。
俗世偌大,每个人都是身如飘萍命如蝼蚁。
她一直在抗争,那些忙碌的,琐碎的,浮沉的,汲汲营营,深谋远虑,她明明是正确是,可还是总在深夜里惶恐不安,总有一种莫名的空洞,好像自己被架高了起来,踩不到地面。
这样的心绪就像阴翳,一直将她笼罩在暗室里。
而许易水,就是那盏暗室灯。
吾心安处是吾乡。
【晚饭想吃什么?】
【外面风大进屋。】
原来,她一直在寻找,一直在执着,一直在渴求,一直念念不忘的,竟然是如此寻常的东西。
有人静默而立,脸上浮现起笑意,灰白的眼眶却泛着红。
笑意很快收敛,眼眶却红了很久。
蓝白底色又泛着灰麻的天里,几只倦鸟扑闪着翅膀飞回巢穴。
许易水也将水挑回了草棚。
隐隐约约的,床边坐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苏拂苓。
火折子一吹,许易水将油灯点上。
苏拂苓闭着眼,身体有些微微的倒,靠在床边的墙上。
像是睡着了。
灶里用打火石燃了稻草,再架上两块儿耐烧些的木柴,许易水在锅里掺了半瓢清水,拿竹刷把将锅洗了洗,水舀了倒进潲水桶里,这才又掺上两瓢清水,盖上锅盖。
煮饭的流程就是这样的,一日三餐,重复千百次之后,早已烂熟于心。
等水滚开后就可以加米,再煮一会儿就可以沥起来,后面的顶锅蒸米饭,前面架上蒸笼,可以热季翠翠那儿拿的菜。
半条炸鱼,大半个肘子还有些酥肉和大半碗的梅菜扣肉。
梅菜扣肉本就是蒸熟的,扣肉软糯油香,梅菜沁了油气,又带着自然的腌菜的干香,下饭乃是一绝。
倒是这炸鱼,是用个头不大不小的草鱼裹了粉来炸的,表皮酥脆后还得上锅蒸,熟了后淋上特地的勾兑炒制的红烧芡汁,吃起来外酥内软,与寻常的肉菜完全不是同一个口感。
有了这两个菜,那肘子就可以先放一放,明天中午再热着吃了。
只是米饭配这些菜,以苏拂苓那小口小口的娇贵,大抵是会噎着的,倒也有米汤能直接喝。
许易水的目光落在了酥肉上,这酥肉最好吃的做法还得是上锅蒸透,再淋上芡汁,软糯耙香,是她们这儿席面上最考手艺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