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因着这场半月的洪水,出了两件半大不小的事儿,一个是许易水的娘子苏七不见了,另一桩,是贾真死了。
就死在从庇护棚回村儿的路上,整个人栽倒在一丛荆棘刺里,心口一道二指宽的窟窿,血淌了一地,那块儿的泥都泛着粉。
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本也没有什么,贾真这人活着也没什么大用,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村里有娘子被她调侃骚扰过的,甚至暗暗拍手高兴:
死得好!
只是不知道哪儿来的言语,把许易水的娘子苏七的失踪和贾真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有人说,苏七先前被贾真强了,这次逮着机会,于是杀了贾真,畏罪潜逃。
也有人说苏七当初才没出事儿,许易水回来得及时。
还有人说,苏七那个小胳膊小腿儿,贾真就是瘸了腿,也未必打得过,估摸着两人有了什么首尾,当是许易水憋不过这个气,杀了贾真,又害了给她戴绿帽的苏七,指不定哪天哪个河沟鱼塘里,就能看见苏七的尸体了。
流言三人成虎,说什么的都有。
有些人看许易水,不由多了几分怀疑的胆色,没见过许易水杀人,但都见过她杀猪开膛破肚的干脆利落。
再一看这人肩宽背阔,力气又大,还无依无靠一个独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知道平日里自己相处着,会不会无意得罪了对方,哪天也把自己给杀了?
“老许,”季翠翠看不过眼,只是自家人多,等收拾忙完时,事儿已经牛鬼蛇神天上地下了。
深知许易水为人的她,单刀直入:“你家苏七人呢?”
“哇啦——”
一声。
轻减了不少但仍旧挺立着的人兀地蹲下身,吐了起来。
昏天暗地的吐了一通酸水后,许易水脑袋一歪,往边上的水塘直接栽了过去!
季翠翠吓得脸都白了:“老许!”
第93章 买马!招兵!谋朝!篡位!!!
背起许易水,季翠翠赶忙去找了祝玛。
这样的身量背在背上,竟然还挺轻。
季翠翠有些惊讶。
又想:难不成是我力气变大了?
祝玛说,许易水这是先前被埋废铁矿后,磕到脑袋留下来的病根儿,再加上之后泄洪逃灾,没休息好导致的。
经此一役,大家便没再问过许易水,关于苏七的事情。
只是季翠翠回去后,许易水看向东收西捡的祝玛:“我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听她这么问,祝玛奇了怪,“饿的。”
“你一天吃几顿?”
许易水:“三……两顿。”
“一顿吃几碗?”
“……最近不饿,没什么胃口。”
“创伤挫折后食欲不振,”祝玛扫了她一眼,“情绪过于稳定,精神迷茫。”
疯了,正是经过大灾,每天的事情多到做不完,身体消耗得厉害,吃得却少,不出问题才怪。
“有病,得治。”
终于看到个专业对口的病了,祝玛的心情却不甚美丽。
“有抑郁倾向,早前期。”
许易水更茫然了:“什么倾向?”
“抑郁,”祝玛解释,“一种严重起来会想死的心病。”
“我不会想死的。”许易水轻轻摇头。
她这条命,承载着死去家人的期待,又担了村里那么多人的恩情。
得活着。
农家人肤色都深一些,也因此当憔悴起来后,脸色会褪成一种病态的黄白,许易水看着祝玛,祝玛也与她对视,目光交汇之间,却只能看见对方心不在焉的空洞和疲惫。
眼下的青黑不算明显,但也透露出这个人已经许久未曾安睡过。
窗缝的太阳洒在许易水的身上,照得散乱的黑发泛起金光,却怎么都无法穿透身上笼着的那层阴翳。
乍一看,现在的许易水只是没什么精神。
此时的许易水肯定也不会相信,如果这么放任下去,她会走上郁郁寡欢的路。
祝玛:“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活着。”
“……”
“洪水连祠堂都淹了大半,”祝玛思索了片刻,“你的草棚也没了。”
“你现在住哪儿?”
住哪儿?
把原先锁在祠堂的床搬了回去,泡坏掉的床腿锯短了些,就着在床上支了几根竹子,再铺上稻草,勉强算个棚子。
那张编到一半的班茅席子,到底还是用上了。
这段时间天儿不冷,只要夜里有个能躺着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只是久违的,因为祝玛问的这句话,许易水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