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
冰冷彻骨。
她的脖子下不应该是枕头,应该是许易水的手,被子的重量也不应该直接压在她身上,应该后背填上柔软的被子,身前则填满许易水软弹软弹的身体。
她的脚尖也不应该犯凉。
要踩在许易水的小腿上,被许易水夹压住,暖意贴着她,飞快地将她包裹得严丝合缝。
许易水离开的第一天。
不对,许易水离开不到一天。
苏拂苓很想许易水。
很想很想。
不是那种想见面的浅淡思绪,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渴望,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被生生剥离,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空洞,细细密密地泛着痛。
夜深如墨,白日里吓死人不偿命的帝王看上去格外脆弱,纤细的身子蜷缩起来,将锦被扯住,试图填补自己怎么也填不满的空虚。
脑子里晃过陈琬方才欣慰的笑容:
“我很庆幸陛下的清醒和聪颖。”
“能够在孟寒雁一身素衣闯入大殿的时候,迅速判断出对方的来意,命莲心将退朝的大臣们召回。”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孟寒雁的话,臣都听见了,想必其他的同僚,也听见了个七七八八。”
“孟寒雁的身份,再加上*岳家若是平反,岳蓉的功勋加上岳岚月的惨死,此后陛下要推动改制,便有了缺口。”
“臣这一生,修河道,兴水利,办农桑,兴学堂。”
“很快,臣就将攘蛮狄。”
“以天下为局,以人命为棋,臣从棋子到执棋人,已经下了太久太久了。”
“今日,臣甘愿做棋子,将这盘棋,交到陛下手中。”
陈婉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甚至染上了些疯狂:
“大夏的盛世已经奠基,臣,了无遗憾!”
“老师……”摩挲着那卷贪污的目录,苏拂苓艰难开口,“您本可千古流芳。”
如若真的像她所计划的那样,陈婉这个名字,当朝宰相,便要遗臭万年了。
“陛下不懂。”陈婉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泪花。
出生起便冲着帝王之位去的苏拂苓,不会懂她们这些士人的理想。
“总有人说,读书人的最高境界,便是配享太庙。”
“但臣从不觉如此。”
“忠奸算什么,庙堂高位算什么,后世名声评说算什么。”
“臣要当下,要眼前,要活着的时候便能预见的价值!”
“有人曾说过,臣不止是文臣,更是狂士。”
“因为臣若为官,乱世,便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盛世,便著千秋之典册,开万世之太平!”
“预祝陛下,收复失地,旗开得胜!”
“祝我大夏,盛世华昌!!!”
陈琬说得太过笃定了,苏拂苓也清楚,陈琬说得很对。
边境将乱,时也命也,苏拂苓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偏偏许易水在这个时候离开,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定是要回上河村的。
若是没有意外还好,若是苏炳秋守住了防线还好,若是守不住……
许易水。
苏拂苓咬了咬牙。
你最好走的慢些,运气好些,活得久些……
先是帝王再是自己,战事一起,苏拂苓便不可能再为任何一人徇私,耽误战机战局。
第135章 “臣要告发相国陈琬,贪污国库,结党营私,徇私枉法,罪不容诛!”
泡了一夜,水缸里能刷下来的污垢差不多都软了,许易水先用笤帚粗刷了一遍,再用洗碗布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直到洗缸的水变得清澈。
修好的水桶好挑了不少,当水缸终于被注满时,清澈的水面倒映着青瓦屋顶和窗外透进来的天光。
许易水直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就这么一点事情,她就担了三趟水,又走了四五趟将缸挑得半满,很难想祖姑奶奶长期一个人生活的话,得多费力。
比起许易水的恬淡闲适,苏拂苓这会儿却在最紧张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