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在任期间,朝中要职尽数换成其旧友弟子,有功之臣多被排挤,凡与其意见相左者,贬谪流放甚众,是为结党营私,铲除异己。”
“据告密者所言,相国近年来暗设门槛银,凡有官职调动,必先送礼,五品以上官员升迁,需银五千两,甚至三品以上官员升迁,相国也可左右,如此行径,使得有才之辈难以提拔,谄媚之徒却步步高升,是为徇私枉法,卖官鬻爵。”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人证物证具在,还请陛下明鉴!”
苏拂苓沉肃着脸:“人证?”
莲心会意,即刻去了解情况,关清言还当真带了两个人过来,就在金麟台的大门外墙根儿底下候着。
“传人证!”
内侍官匆匆跑出殿门,又匆匆带了两个人回来。
左边的女子个子稍微高一些,穿着件褐色的布衫,形容还算端庄。
右边的女子身量要纤细一些,但穿的却是官服,整个人气度也更沉静。
“殿下何人?”莲心压着嗓子质问。
“草民黄静思。”女子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官员,如此大的阵仗,刚一走进金銮殿,腿就软了,整个人跪趴在地上,以额头触地。
“草民乃是伊川郡狸水镇人,此次水患……”
听到名字的那一刻,苏拂苓眼睛微眯,目光径直落了过去,这才看清,竟然是黄静思和孙黛青两人。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帝王桌案与冠上珠帘,孙黛青仍是看清楚了龙椅上女人的脸,与自己所知所想的的确是同一张,却比先前见到的要光彩夺目得多。
苏七,不,苏拂苓。
现在是陛下了。
黄静思将自己作为和陈相国同乡的人,是如何经历水患,如何与灾难搏斗,如何盼望朝廷的赈灾,又是如何发现赈灾银的缺失,如何生气愤怒找衙门告状结果被追杀……后来一路向北,想着相国曾是狸水镇的人,筹谋前去告状却发现背后主使这一切的竟然正是陈相国。
她说得投入,也因为害怕而并未抬起头去直视上首的圣颜,余光轻瞟,也只觉陛下气势非凡。
因此,黄静思并未发现,当今陛下的面孔,与曾在自己茶馆小歇的“妹媳”,有诸多相似。
堪称一模一样。
苏拂苓也听得了然,按照黄静思所言,陈婉只怕是在得知苏寻真的消息后,就已经开始布局“揭发”自己了。
老师……怎么总在这种时候算无遗策呢。
黄静思指控,孙黛青呈上账簿。
这份账簿倒更像是原本,昨夜相国给她的应当是抄本。
苏拂苓让莲心将账簿递给其他人看,莲心也明白,第一个就给了吏部尚书宋大人。
那是的的确确的铁证。
金銮殿中响起了窃窃私语,或惶恐,或不安,或惊惧。
最后,目光都落在了跪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陈琬身上。
“相国……”罪证最后传阅到了陈琬身前,苏拂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塞,“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陛下。”
陈琬缓缓站起身,扯了扯自己因为方才的动作,有些褶皱了的官服下袍:
“臣出身微寒,家门不显,科考不佳,蒙先帝及陛下祖孙三代恩遇,得以位居高位,参与国事。”
她这话不像是在说自己的罪状,反倒听着像是在扯旧情,于是有性急的臣子嘲讽:
“相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追忆往昔呢?”
“不解释解释这账本的事情吗?”
“解释?我看是狡辩吧!”
只是陈琬好似全都听不见:
“先帝常对臣说:大夏如今艰难,承蒙相国思虑。”
“所以相国就是这么思虑的?”宋大人晃着手中的账簿,“昨日国库的银子,明日就被思虑到了相国家?”
相国又如何?辅佐三代帝王又如何?
如今还不是应当落下马去!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个位置,也该换个人坐了!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这,不少身居高位的大臣,眼里都闪起了异样的光芒。
“……大夏根基尚浅,内忧外患,臣有三事,望陛下牢记。”
一向恭谨的陈琬变成了一个小老太太,好似没有听到其他人的针对,只对着苏拂苓唠唠叨叨:
“其一是选贤任能。国家兴亡,人才为本。不论是正直忠诚之辈,还是心怀不轨之徒,陛下一定要看清她们的目的,知人善用,方可安国。”
“其二是轻徭薄赋。这一点陛下曾是帝女时候便做得不错,田地是根本,司农司乃国务,必定一再督促,稻米、小麦也好,外来的红薯、玉米也罢,都需多加培育,百姓吃饱穿暖,才能安居乐业,方可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