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先帝继位,在燕山游猎时,遇上了和新伴侣赏景的太祖皇太后,知道内情的人便心照不宣地揭过了此事。
如今新帝尚未立后,她一时习惯喊了太皇太后,倒也不算逾矩。
“那你们可来晚啦。”
祖姑奶奶抬头打量着为首的黑甲将领,笑眯眯道:
“三丫头前两日就离开了。”
龙虎卫将领疑惑:“三丫头是……?”
“自然是你们来我这儿要找的人了。”
指着身后整洁干净的屋子,祖姑奶奶夸赞道:“我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姓甚名谁,但这确实是个好姑娘。”
“看看我这房子,这桌椅板凳,这衣服水缸,可都是那丫头给我折腾的。”
“新帝的眼光,比她阿娘,阿祖,太祖,可都好太多了!”
“两日前便走了?!”龙虎卫将领眉心紧拧,和下属对视了两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了茫茫燕山。
莲心姑姑多次催促,她们龙虎卫擅长追踪的好手全在这里了,能找到此处已经实属不易,再追丢了,这人入山林,就好比泥牛入海,鱼沉雁杳,她们还要如何水底捞针?
她们能追到此处已经实属不易,再追丢了,这……
“不好交差了吧?”
祖姑奶奶半叹半笑,右手从棉袄的怀兜里掏出个比拇指大一点儿的物件:
“我倒是有个东西能帮你。”
龙虎卫首领怔愣地看着那枚金黄色的印信,印钮上踏云麒麟的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见。
是那枚*帮许易水出皇城的帝王私印。
“您……”什么时候发现的?若是看着了这印,就应当知道那人身份非同一般,为何不留下她?
许多质问的话萦绕在龙虎卫首领嘴边,可顾忌着眼前人的身份,到底没能直接问出口。
祖姑奶奶却好似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我也是前几天收拾床铺的时候,才看到了这个东西。”
“一开始她跟我说,她阿母姓王,阿娘姓李,是我的一个什么什么亲戚,到这边来找自己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我哪儿有什么亲戚,那会儿我就知道她不对了。”
“可是她一个青壮女子,我一个百岁老妪,我也没必要戳穿她,给自己徒惹麻烦。”
“所以我告诉她,我姓王,老伴儿死了,孩子在城里定居开了小店铺。”
龙虎卫首领:“……”
很难相信,两个嘴里没一句实话的人,互相处着还在这山里一起生活了将近半个月。
“没想到,”祖姑奶奶嘴里发出一声怪笑,“还真是八竿子打着的亲戚。”
论血缘是没有的,太祖皇太后和太祖之间没有孩子,但到底是有名有姓有族谱的姻亲。
“前两日她辞别要走,我也不好强留。”她也大概猜到了这三丫头是在躲什么,不然怎么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这感觉她可太熟了,年轻的时候她假死从皇宫遁走,也是这么个躲法。
“她可还带走了什么东西?”
龙虎卫想知道更多关于许易水的细节:“或者她是否向您借用了什么?这些天又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她接近您,总是有所图谋的。”
“大概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祖姑奶奶重点强调了三丫头帮她收拾屋子,这么勤快,自己当然得提供住所和吃食:
“天儿这么冷,我看她就背了脑袋大的小包袱,若是在外头歇,不得冻死。”
其实这么多天下来,祖姑奶奶已经明白了三丫头图她什么。
图的是她家里的农具,比如柴刀和镰刀之类的,还有她在屋后种的那两三篷竹林。
那丫头手巧得很,做点背篓簸箕之类的,很是工整好看。
这一桩事情,夹杂外人不足为道的感情纠葛,祖姑奶奶秉承着公平公正,不插手她人因果的原则,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
至于龙虎卫们能否找到那丫头,那就是她们的事情了。
淅沥沥的雨夹着雪花簌簌落下,不大不小,正好将路上浅层的泥浸得软烂,这样的天气对于赶路的人而言,是最痛苦的。
半斤的脚踩下去,抬起来能有八两,若是再踩上两脚,保不齐得一斤半。
官道上全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坑,车是走不了了,马和人倒勉强。
有些地方荒郊野岭,官道前后十几里都没什么人烟,补给全靠朝廷亲设的驿站。
鹤山驿站,椽木被水汽沤出浅绿色的霉斑,小二拎着冒热气的铜壶在几张简陋的方桌来回穿梭,添茶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