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我只是在闲暇之时,与自己打了个赌,赌输了诸事皆未能按我预料的想法发展。”
“除去坦然承担结果,别无他法。”
闻归鹤知道,自己失败了。他的所有谋篇布局,都在苏时悦的道别中碎成齑粉。他已经失去她的所有权,便没有再争取的意义。就连替她扫清危机之事,他也懒得与她细说。
当断则断,这是他从小便知道的道理,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没有违背原则的必要。苏时悦并不是特殊之人,他再不甘心,也该放下。
闻归鹤松垮垮朝后靠,再无半分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卸下所有伪装,别过头低低咳着。他双眸半闭,皱眉忍耐,似有一缕血线自掌侧无声无息地涌出。
苏时悦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
甫一碰到他,就觉得触感略有些不妙。她松了松手,低头看。
指尖有斑斑红痕,唬了她一跳。
他受了重伤,身上早满是鲜血,因为黑袍作掩护,才迟迟没让她发现。
苏时悦张嘴想喊人,却见他抬手制止。
他从乾坤囊里取出瓶小药丸,含了一粒在口中,很快声息减弱。
人却已昏昏沉沉,由于失血多了几分困意。他挣脱她,倚在靠背软毛上,扭头。
苏时悦托住他的后颈,五指一扣,把他拢回来,扶他靠着自己。
铁锈味直往鼻子里钻,刺激得她很不舒服。
“那个白猿,到底召唤了什么东西?能把你伤成这样。你是一个人解决的?解决完,什么都不说打算直接离开?”她坐不住。
闻归鹤见她迟迟不走,睁眼疑惑地朝她的方向张了张。
“不然呢……”他轻慢地笑着,“我与谁说?”
“告知白羽,徒增麻烦。太安司所能做的,我亦可做到。与苏姑娘说,莫不是苏姑娘在几次三番拒绝后,还能改变主意,留下不成?”
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闻归鹤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扶着心口靠在她肩上,毫无血色的双唇咬得发青。
苏时悦顺势低头看他。
“你——”她欲言又止。
斟酌再三,开口:“你该不会,大费周章做那么多事,是赌
我是否会心甘情愿留下吧?”
他的长睫颤了颤,像是心虚一般,别扭地挣了挣,攒足力气离开她。
苏时悦总算了解他的所作所为。
“之前说会保护我,是为了让我更信任你。临别时威胁再也不见,是想以退为进,迫使我留下?”她越问越大声。
要不是闻归鹤身子实在虚弱,一副晃一晃就会碎的架势,苏时悦恨不得把他捞起来,握住双肩一顿猛摇。
他茫然看着她,不明白她缘何生气。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干脆侧身,把脸往软褥上一埋。
像坏事做尽,被扇了两巴掌的孩童般,不吱声,更不看她。
苏时悦见不得他这样,在争锋中得势,立刻更进一步,她气呼呼地去抓他袖角,在掰扯清楚前不打算离开。
“你怎么能做到一边算计人与人之间质朴的感情,一边一句实话都不说。”
“苏姑娘教我的。”他蒙着脑袋,破天荒地开口。
“是苏姑娘备下书信,满口高情厚谊的软话,好像要与我结成好友。又是苏姑娘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少年连声道,委屈之情几乎倾泻而出。
“你这是诬告!”
苏时悦没想过他会主动揭开书信的秘密,顿时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地反驳:“我那个,虽然当初的确利用自己的可疑吸引你的注意,但我没让您看,对,是你不问自取,你的问题。”
闻归鹤侧过脸,一笑。
“嗯,我不问自取,我不讲信义。”
在苏时悦震惊的目光中,他咳嗽着红了眼,一一认下。
又道:“错把姑娘未实施的计划当了真,动了不坦诚的心思。”
“既然知晓真相,苏姑娘该离开了。”他没打算继续交谈。
苏时悦“嘶嘶”着倒抽凉气,缕了好半天,才勉强理解闻归鹤心中的九转十八弯。
但她依然不解:“那你为何不直接让我留下?”
多简单的事,怎就折腾得如此复杂?
闻归鹤气息骤然停顿,整个人像是愣住般,止住咳,转脸看她。
这样?可以?
苏时悦不甘示弱:“你在疑惑什么?”
闻归鹤双臂环住面颊,无声紧了紧。启唇欲反驳,话还没出口,眸光先暗了下去。
像是固执的反复盘算自己原本的逻辑,又像是僵硬地固守心中晦涩的机密。
直截了当地让她留下,说自己舍不得她,可以?
怎么可能。
很快,闻归鹤释怀地笑了:“那也是之前的事。”
“我若此刻请姑娘留下,苏姑娘……”
苏时悦:“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