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趟行程只有他们两个人,走之前白岩雄给了她五万块钱的现金,让她路上拿着花。
收了钱玉那诺明显人都活了过来,缅甸大多数店铺都收人民币,但也只限现金,允许WechatPay和Alipay的店面少之又少。
这一路上白温开了多久的车玉那诺就睡了多久,等看到巨大的牌幅上面写着WeetoMongla的时候才迟迟反应过来到了。
欢迎来到掸邦东部第四特区勐拉。
玉那诺望向车窗外,街边的景象在视线内快速后移犹如走马观花,很多个熟悉的场景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依稀能记起来常去哪里玩,能记得眼前的路通往哪里,路那边又有着怎样的风景,只可惜每件细小的事,她都不记得是和谁一起。
路过一栋未完工的高楼,往Z国那边的方向已经立起了几座新建好的高楼,往缅甸内陆的方向是几家冷清的门店。
玉那诺收回了目光。
“回来做什么,不跟我说说?”
偏头看了一眼女孩,白温心想这没良心的小淫货总算舍得跟他说两句话了...
“你妈不是喜欢珠宝吗,很久前我爸在勐拉这边开了家矿业公司,几年前你妈来邦康找老头...”白温愣了下,“托孤的时候,老头答应了,前提是要玉光年接手这家公司的财务管理,工资可观,换句话来说,老头也是想给她白送点钱。”
玉那诺皱眉,这家矿业公司她知道,大概两三年前她就从她妈管理的一众公司里听到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很多由母亲经手管理的公司都是一位李姓老板名下的产业,李叔从商,而夫人从政,他老婆刀姨是掸邦特区参谋长家唯一的女儿。
刀姨信仰天主教,是个温柔善良的中年妇女,在这片尊崇佛教文化的土地上建立了许多教堂,收留了很多无父无母或身体病残的孤苦儿童,在南板为他们建立了福利学校。她记得在小学四年级的暑假,刀姨的大女儿带着他们这些这些同样还是小孩子的姑娘和伙子,去到南版县城看望学校里的小朋友们。
那时她不懂,听神父讲了他们的故事只觉得心里可怜,她用蹩脚的缅语和他们打招呼、同他们一起打饭、伸手抓了一大把糖分给那些孩子们...他们脸上呈现的,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真诚的、最温暖的笑容。
夫妻俩平时没有一点架子,平时见到他们时他们穿的都干净整齐,隐入人群中就是两个普通人一样。明明是在掸邦能够只手遮天的人物,却在中年时期依旧相敬如宾、互相扶持,厚待属下,体贴民生。
世上那些被人夸得天花乱坠的道德夫妻模范离她太远了,而她生命中就远远地见过这种人。多好的人啊。
她曾经在得知李叔和刀姨是商政联姻的时候问过她妈妈,他们真的是真心相爱吗?玉光年告诉她,这世上的东西不能光用眼睛去看。
不能看到别人有钱,就默认他取之无道、为富不仁;不能看到别人从政,就咬定他贪污腐败、徇私枉法...一个人的思想和意识不能被大众舆论击垮,从而看到联姻两字就替别人感到悲哀。
因为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啊...还好这笔钱是在他们手上,还好这政场上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在缅甸被曝光电诈的那段时间,无数的质疑与诋毁涌向滇南,那些苛责与谩骂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这个边境女孩的心里,贯穿着每一个滇南人的血肉。被质疑的滇南人、被苛责的滇南边境、被诋毁的边防力量和缉毒事业。
玉那诺看过网上那些比毒品更脏的评论后假装不在意,也开玩笑般问过玉光年,是不是也偷偷在缅甸搞这些,而女人则是一脸严肃,她说,我要是真有胆做这些,你李叔和刀姨第一个不会放过我。
如果缅甸是一盏极易滋生细菌的培养皿,那李叔和刀姨就是这培养皿上最干净的部分,这片净土叫掸邦。
李叔和刀姨一直很照顾他们家,在她爸妈从警察局退出来后都给他们安排了很好的工作,每年她出去读书的时候李叔都会给她妈妈一笔钱,算是帮出一部分的学费。
当然了,如果不提她那个在李叔家当保镖期间出轨的爹的话,一切都蛮好的。
所以当时她问起来时,玉光年就说这是你李叔的新公司,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白温车速很快,玉那诺打开车窗,任由狂风灌进车内,吹乱她的发丝,那阵风吹得她脸麻,可她却觉得这风比车内的空调更让人舒服。
漫长的沉默后女孩脑中一霎电光花火,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后开口说:“继续。”
“一年前公司来了新股东,总之就...我也不好去评价。”
白温右手打着方向盘,左手抽空出来给自己灌了口水,继续说到:
“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于白家都无所谓。但是就在半年前,玉光年在整理财务证券和报表的时候发现账上有很大的纰漏,找来了所有的数据和账本进行比对,都发现最终数据和信息库里显示的不同。”
“玉光年找来了其他公司财务处的同事,那些人经验没她丰富,工作得又比她晚得多,反复核对了很多遍都说没问题,所以一般人完全看不出来账上做过了手脚。”
“但是玉光年她不死心,顺藤摸瓜查到了新股东抽逃出资的证据,他们从Z国带过来的会计制作了虚假不实的财务报告,帮助他们通过关联交易转移资金到国内,等她查出来的时候,被调转的资金已经有六千三百多万了。”
玉那诺听完后看了一眼白温,啧,不愧是白家人,六千三百多万,那么淡定呢...
“所以呢?”玉那诺定定地看着他,“这事跟我妈有啥关系,讲去讲来不都是你们白家少了钱。”
白温摇头。
“那个新股东本来为人处事也做作,公司里被弄得乌烟瘴气,他们自己带过来的会计在和玉光年共事期间处处打压她,所以她查出他们抽逃出资的证据后,既没有直接点破,也没有...也不可能告诉老头,她只好去找李丰才了。”
李丰才?“李叔?”
白温点了点头,“毕竟我们两家都和政府有联系,掸邦境内难免要打交道,当初老头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问过李丰才的意思,想着玉光年一个人养你,也当是为了你们娘俩,李丰才也就同意了。”
“李丰才也入了股,是公司里最大的股东,毕竟是在勐拉,人家当时很给面子地派了几个心腹到公司协助。”
“然后呢?”
“玉光年把所有资料一并上交给了李丰才,证据确凿,董事会和股东会经过讨论决定向他们提起诉讼,警告对方要求补齐账本上实写的股东出资金额,返还被过度转移的公款资金。”
“诉讼期限是半年,这半年间他们停过一阵子小动作,出资金倒是没补上,在近两月来资金数目转移又剧增,尤其前两周玉光年出了意外,公司里没了能跟他们抗衡的人,他们往Z国账户里先后拨过去的钱款超过了九位数,大额的境外资金转移很快就被中缅警方给盯上了,所以半年期限一到,不就得回来把事给办了?”
玉那诺听得云里雾里,而白温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和认真,女孩努了努嘴:“搞半天你不是代表白家过来的啊。”
她都差点忘了,白温在佤邦的警察局地位还不低。
到地方了,白温和玉那诺一齐下车。
这矿业公司不算大,发展的重心更多地放在曼德勒的矿场,公司光从外面看去就像个小型的别墅似的。
她一年多前来过一次,那时那个新股东没到这,一位张总叔叔主管这里,也是从中国过来发展的,玉那诺和他没有过多接触,只是提起他也会想起一些画面。
公司里吃午晚饭时张总会招呼厨师大娘和保洁小妹别忙活了,上桌来一起吃热菜,以及,张总养了只可爱的小猫,每天吃饱喝足后就躺在庭院里晒太阳。
这是玉那诺对这个叔叔唯一的印象。
可惜了张总原本在国内就是个人才,他看着那时候果敢正在筹划着战后重建,政府扶持当地新生企业,于是做出了决定到果敢去发展,于是他带着他的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