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望着那白色a4纸大脑空白冷汗直流,而她在一旁坐姿端庄面带微笑。如此体面、温煦。社会大学的钢印。
当初入职的时候,也是她跟你说hi我是sarah,欢迎入职,有什么不懂的事都可以找我哦~你那时觉得她人真好真亲切,很像你某位同学。
拿着离职证明,走出公司大门,薄薄的一张纸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
社会大学又一次对你进行了教育。你很痛。
天早就黑了,你总在深夜下班,早就忘了已经多久没看见过晚霞。深蓝色的*天空好像倒扣的釉瓷碗,你不知道同一片天空下,有多少人被一同扣在这碗里。
你茫然地走到公交车站,孤独地坐下,等着回学校的班车。
姜伶给你打来电话,语气闷闷不乐,可你同样闷闷不乐。
可你不能显得闷闷不乐,你不想让她担心,更何况你又一次感到自卑,沮丧。
姜伶的父母早为她在公司留好了位置,她一毕业就能入职。
而你,前途未卜,刚被开除。
这时候你又一次感受到两人差距的悬殊。
就算你把这些告诉她,她又如何……能懂得呢。
不过是徒添烦恼。
你于是对此避而不谈,搜肠刮肚地想着快乐的事,来哄姜伶开心。终于她语气有点好转,挂掉了电话,你松了一口气,为再次蒙混过关。
你颇受打击,但你不能停下。你想到姜伶还在苏市等你,很快就又振作起来。
托第一段实习的福,你总算是拿到了入行的门票,很快你找到了第二份实习。
这次你学乖了,不再玩命似的996,你开始学着察言观色,你意识到站好队比做好工作更重要。
你是学文学的,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也是两袖清风,文人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
但生活的重担当真砍下来,一斗米都能给你膝盖削折了。人总不能靠幻想活着。
你悟性确实不错,学习上的能力迁徙至职场生存能力,投其所好、笑脸相迎、谨慎站队……你学得很快。
终于你也成了嫡系之一,在实习的这家公司站稳了脚跟。
代价也显而易见——你不可避免地被社会腐蚀。
你的生命力开始流失,感知力也一并下降。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必须要收起你的敏感,磨砺你的迟钝,才能在残酷的社会世界面前苟活。
你的品味也开始变化。闲暇时你开始看不进文学大部头,只能看些短平快的短视频或是无脑爽文当做消遣。
你想起大二的时候和同专业的同学压马路,感叹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文学也已经死了——那已经遥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的心被侵蚀成了一片旱地,但旱地中央仍有一小片滩涂。
这一小片滩涂是给姜伶留的——你把你一颗心最柔软,最湿润的地方留给了她。
只要一想起她,你死去的生命就会被唤醒。一想起她,你就会想起抚摸毛茸茸时令人愉悦的触感,想起上一次透过格子间远眺到咸蛋黄般的夕阳,仿佛生活中所有的美好都和她有关。
也只有想起她,你才会感到这个世界尚且还有那么一点可爱,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的工作也还有坚持下去的意义。
她是你的□□,希望之火,任凭社会的暴雨如何浇下来,也生生不息。
你计划实习期满,等到大四秋招,就投递苏市的游戏公司,再提前过去苏市实习,这样你和她也可以早些结束异地。
一想到这里,任凭砸在身上的雨点再如何暴戾,你也充满了无尽的动力。毫不夸张地说,这几乎已经成了你活下去的动力。
终于,你做到了。
大四秋招,你拿到了一家上市游戏公司的正式offer,base苏市,毕业后正式入职。
这个喜讯你没有告诉姜伶。你打算等真的去到了苏市,再给她一个惊喜。
但是疫情,它不讲道理。
它降落,它蔓延,然后,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这一切。
封城,限行,白大褂与核酸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