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差不多。但他在阴暗的地下室,摔伤了腿,和宋明栖聊的是没铲干净的水管和需要节约的水费,而那位在宋明栖身边,和他一起飞往世界各地,可以和他对谈尤瓦尔·赫拉利和凯库勒。 周羚的语气不算太好:“我刚刚是想说,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没饿死。” 宋明栖不甚介意地笑了:“我的目标也不是让你有饭吃,是得好好吃。”嘀得一声刷完登机牌,他说,“那没事我先挂了。” 周羚就说“嗯”,随后电话断线。 周羚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然后打开浏览器搜索“闵田”两个字。 他的人生只在饶北和广南间消耗,像闵田这样发达的旅游城市,他没去过。百度百科如实地向他展示这里的地理位置,地势、历史沿革与特产,但不够,他还是没什么概念。 他转而搜索了广南到闵田的火车,行程6小时,车票335块,飞机是2小时,机票1700块。 他看着这一串数字,第一次觉得,好像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从广南到闵田的一千公里,而是这1700元。 对宋明栖来说,往返闵田却是家常便饭,他的实验对象居住在这座城市,这一趟是去做回访。 一同随行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女孩叫崔贝贝,男孩叫洪晨,他们正在跟随宋明栖做发展心理学方向的课题研究。 这种类型的研究主要关注人类从出生到老年的心理发展过程,比如认知、情感、社会行为等等,回访方式也不复杂,主要是访谈、调研之类的形式。受访对象都是签过协议的,一般来说会比较配合。 经过一天的忙碌奔波,他们才登上回酒店的汽车,洪晨累得左摇右晃,眼皮耷拉着好像随时都会睡着。 崔贝贝倒是勤勉,还在将刚刚访谈的原始记录补充完整,然后排好顺序夹起来装进背包,她看了一会窗外好像在思考,过一会又偏过头,小声喊人。 “宋老师。” “嗯?” “您觉得,会不会其实我们的调研也在改变着他们的人生?” 宋明栖将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给予了一个让对方展开讲讲的眼神。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在研究原生家庭对人生重大决定的影响,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有意地去改变、扭转这种影响,好在我们的研究中体现更积极的结果?”崔贝贝低声分析,“但我不知道这样的实验是不是对的,因为我感觉不够客观。” 宋明栖扶了下眼镜,点了点头:“这就是社会心理学研究的奇妙之处,它是一项漫长的、极富耐心的工作,而研究本身可能会改变一个人,哪怕它本身没有产生结论。” “其实你们这个研究课题涉及到两套理论——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的不幸决定的,是弗洛伊德;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改变现在以改变未来,甚至改变过去,是阿德勒。你们要研究的就是这两种观点间的博弈。哦对了,还有一个BBC纪录片叫《人生七年》,你可以去看看,也是类似的课题。” 崔贝贝认真听讲,直到手机震动打断了宋明栖的小课堂,他拿起来一看,是周羚发来的微信。 像周羚那种性子不可能主动联络他,如果发消息那多半是出了什么急事。 宋明栖急忙解锁屏幕,发现周羚发过来的完全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前天带来的苹果放哪了,我找不到了。” “……”宋明栖无语了一会,“桌上没有吗?” 周羚回复得很快:“没有。” “那柜子边上?” 过了一会。 “也没有。” 宋明栖干脆拨了一个视频过去,刚响两声又被周羚挂断了。 “算了。”周羚的消息又发过来,“不吃了。” 宋明栖狐疑地盯了一会手机屏幕,觉得还是再表达一下关心比较好。 “好吧,你晚上吃饭了吗?” “嗯。” 周羚又把天聊死了。 过了好一会,宋明栖的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周羚:“你呢?” 宋明栖如实回答:“还没顾上,一会出去吃点。” “你现在在哪?” “回酒店的车上。” “带着学生?” “嗯。” “你晚上回房间给我拨个电话。” “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周羚回复:“还是想吃苹果。” …… 宋明栖皱着眉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掌心,觉得刚刚这段对话非常莫名其妙。 “宋老师……”崔贝贝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师母啊?” “……”宋明栖气极反笑,“你怎么看出来是师母的?” “不知道,可能是八卦的DNA动了。”崔贝贝偷偷咂舌,“您刚刚的表情就像那种晚上应酬的时候,被老婆催着回家的男人。” “……”简直无稽之谈,宋明栖淡下目光,“是一个实验对象。” “这个对象很麻烦吗?” “对象?什么对象?”前座的洪晨突然醒了,茫茫然环顾四周。 “睡你的吧!就知道听八卦!”崔贝贝没好气地搡他肩膀一下。 被打断后,宋明栖偏过头去,不打算再深谈:“不麻烦,可能就是进展不太顺利。” 汽车很快抵达酒店,三个人安顿好行李,然后搜索了附近的大排档吃了顿宵夜。宋明栖吃得不算好,只是勉强不饿。 回酒店后他立刻洗澡,铺好床铺,躺到床上时困得连眼睛都快闭上了,猛地又睁开,想起没有给周羚回电话。他要吃这该死的苹果。 做“卧底”果然也不容易,得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他要和周羚做朋友,不能惹他不高兴。 宋明栖只能闭着眼睛拨通电话,刚响两声就接通了。 “我回房间了。”宋明栖的音色听起来非常疲惫,也不太清醒:“找到苹果了?” “没有。”周羚说,“还能在哪?” “餐桌下面找了吗?”宋明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转了,也没有思考为什么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找不到一袋苹果。 周羚很快回答:“不在。” “你真的找了吗?” 他听到周羚的呼吸声,很慢,还有一点沉重。 “找了。” 宋明栖急于睡觉,只好昏昏沉沉地哄人:“那等我回去再吃吧,好不好,我买新的。” 对面的声音很软,很黏,相比宋明栖戴着眼镜看起来严谨又精明的样子,周羚更喜欢他困倦不设防的状态。 一个皮囊不错的笨蛋,他可以原谅他更多一些。 周羚“嗯”了一声,从床背滑进被子里,也闭上眼睛。 “好,那晚安。”宋明栖随口说。 可周羚没有挂断电话,又把眼睛睁开了:“宋明栖,我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