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进步十秒,或倒退十五秒。以折线波动的形式上升,上校放慢速度陪他,最初他在跑完全程后会撑着膝盖大口喘息——这很正常,没有Beta会用Alpha中最出色的成绩要求自己。 跑完天地会在眼前旋转。 六点二十,正值冬天一线曙光穿透深夜那一刻。瞿清雨摊平了四肢躺在草坪上,他太累了,头顶太阳非常远,藏在层层阴影后,远得像永远触摸不到。 他离自己的目标还太远了,也不定就能达到。 大部分时候他总是乐观,偶尔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赫琮山带着水,和他接吻。 “起不来。” 瞿清雨躺在地上看他,蓝眼睛里映出Alpha军官高大的影子,说:“——抱我。” 他气息不稳地问赫琮山“我可以吗”,上校笑了,说:“可以。” 晨露与白霜,枯叶落长路。瞿清雨被他抱一小段,又觉得自己确实可以,他把头埋在对方颈侧,说他脚痛,腿也痛。 然后又跳下来,去参加一整天的训练。 赫琮山站在原地等,早晨不强烈的阳光从东边洒下,Beta青年果然回头,见他没有走冲他挥了挥手,笑意浓郁地说:“明天见,长官,不会让你等很久。” ——不会让你等很久,长官。 赫琮山目送他归队,等他下最后一节晚课,送他回宿舍。 帝国对军部长官的信息保密性极强,没有人会认出他,而夜色深暗,一千多名新兵穿梭在同一条长路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 枪击课很趁手。 瞿清雨面无表情从后膛装上子弹,军用护目镜压住一截鼻梁。林渝跟他一间宿舍这么久,还是会被太近的注视弄得吞口水,人不该也不能长得这么惊心动魄。他拎着自己笨重的枪械勉勉强强打出九环,如释重负:“今天终于要结课了!” 他吵得很,一直说:“今天我们给我们上最后一节课的教官是谁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是……” 瞿清雨没办法在集中精神的时候再回答他的话,他眯眼瞄准,那一枪破风而去时周遭空气忽然停止流动了一秒。 9.9。 佘歇站在靶侧,满意地说:“不错。”他对着自己身后喊了句什么,瞿清雨放下举太久而酸痛的手臂,迟半拍意识到那个熟悉的字眼。 他缓慢地转身,极轻地咬了下牙。 早晨离开的时候对方一句话没说。 赫琮山扶着他右侧肩膀让他转过身,身边的气息熟悉,身后是嘈杂激动的惊呼。瞿清雨被抬起了右边胳膊,对方稳稳持住了他的手,扣动扳机的十指相叠。他虎口有粗茧,战栗地从皮肤透进血肉。 Alpha军官显得英俊非常,遮住眼睛让他变得陌生,不那么容易接近。他迁就自己的高度微弯腰,在开枪前一刻,瞿清雨听见他低笑了一声,私语道——“专心,宝贝。” 瞿清雨下意识抬眼。 靶心在遥远的地方,无数声音在心跳中远去。 那一枪势不可挡。 10.0,正中靶心。 第28章 看起来正常的示范。 佘歇仍站在靶心附近,他笑了:“上校。” 那一枪打出后赫琮山很快放下手,瞿清雨站在原地将枪递给下一个人,走向自己的连队。 林渝一把把他拉下来坐在身边,兴奋:“怎么样!什么感觉?” 六个连长连同若干排长立正敬礼:“长官!” 所有Alpha新兵们终于反应过来,但他们不敢大呼小叫,压抑着兴奋在各自队列里毛毛虫状扭来扭去。 后一个排队上去的Alpha站在原地,发汗的手使劲儿在裤腿上擦了擦。赫琮山让他抬起右臂,叙述简略。 林渝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肩膀上使劲摇,瞿清雨手搭着耳朵笑了,轻笑说:“这是他的领域。” 这是赫琮山的领域。 高等级Alpha有相当恐怖的视觉敏锐力,射击课程分活靶和静靶,不管禁止状态迅速走动状态,他开枪的速度都绝无一丝犹豫。他从不看向晃过去的目标,在一分二十秒的红点计算中,他一共开了十八枪,枪枪命中正中央。 全场寂静,继而惊呼狂欢。 佘歇将展示面板放大在所有人面前,Alpha军官挑重点说了两样,又说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做到,这是每一个士兵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东西,又告诉他们不要在意射出过的弹药,最危险的东西永远在前方。请他们在接下来的训练中集中注意力,无时无刻。 他没出现多久,那么昙花一现地从队伍中央离开。彻底消失那一刻人群中终于爆发出尖叫,佘歇也不控制纪律了,抱着胳膊说:“见到了是吧,都回回神,我有件事要宣布。” “枪击课是最后一门基础课,两个月了,接下来的四个月你们要进行野外战斗课程的训练,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在此之前你们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明天的同一时刻,带着你们的行军包,食物和水,睡袋……出现在这里。” 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放假,身边不少Alpha说要回去睡觉,林渝长吁了口气,浑身上下痛得厉害。他锤锤腰打打小腿,问瞿清雨:“我们也回去睡觉?” 瞿清雨:“我去趟医务室。” “你这两天走医务室也太勤快了。”林渝纳闷地说,“你受伤了?” 瞿清雨停下脚步:“没有。” 林渝打了个哈欠,还要问,瞿清雨把水递给他,长睫掩下冷色:“一个朋友。” - “伤的地方都做了消毒处理,胸口有一边穿孔时间太久,烂了。还好现在天气冷,不那么容易发炎,只能等到时候慢慢长好。” 值班医生打了个哈欠,军队的医生太少了,他一个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值班,黑眼圈掉下来老长,这会儿身上怨气重得很,配上皱巴巴的白大褂,跟掘墓人一样。 “他的腿暂时没办法恢复力气,药的剂量太大,一时半会儿停下来也看不出作用。至于别的地方,要看恢复情况。” “昨晚跑到天台上去了。” 值班医生又抹了把头顶的汗,心有余悸:“大半夜差点把我吓得灵魂出窍,我觉得吧……” “身上的伤口你我倒是能治,我看他心理问题比精神上严重多了,你别让他死我这儿了。” 瞿清雨:“明天帮你值一天班。” 掘墓人眼睛立刻亮了:“说好了啊!” 小州抱着被子缩在病床上,一张蓝色的病帘隔挡在中央。帘子被掀开时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刚从李徇那儿回来,还有点应激反应,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醒。 前几天一直来的Beta青年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