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涔定定看着她颤抖的发丝,足足好久才反应过来,五脏六腑像被都被拧住又猛地松开。 第64章 许听宁说完半天都没等到霍涔的反应,顿时有些怄气。 但凡是个正常人,这时候肯定会说些什么,许听宁灵光一闪,心想该不会是她声音太小,霍涔没听到吧? 其实只要她此刻回头,就会发现霍涔满眼水光,里面映着她,像幽深的潭水里映出温柔静谧的月光,终于有了温暖。 霍涔是真没想过许听宁会真的留下来,他已经做好了追到外省的打算,最坏不过是看着她另觅新欢,反正这些罪,许听宁都受过,虐回来也挺好。 谁知道现在她身子一背,头一扭,说留下就留下了。好像之前那些,不过是中学时跟他闹的一个小脾气。 网上总说什么心软的神,霍涔想如果这世上真有,那么许听宁一定就是他的那个。 他难得有恍神的时候,刚要开口,床上的人先动了。他看着许听宁动作别扭,正疑惑,就听到了许听宁拔高的声音。 “霍涔,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高铁早都开走了,我还能怎么丢下你!” 除了连名带姓多喊了他一声,其他的跟刚才一字不差。 霍涔一愣,缓缓明白过来,翘起了唇角。 “听宁,你老公没聋。” 许听宁脊背一僵,懊恼道:“听到了你不说话,还有你别……” 她说了一半,回头正好对上霍涔湿润发红的眼睛,忽然觉得他很像她独自放学路上,遇到过的那种又凶又可怜的流浪狗,四目相望,再一起结伴走着,因为都嗅到了对方身上的孤单,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孤单。 许听宁鼻子发酸,又想哭了。 霍涔适时地转移了她的情绪,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一手打着石膏,一手扎着针,亲吻的姿势很为难,声音也低哑。 “许听宁,你说了不走,就不能反悔。” “我……我反悔了又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许听宁憋了半天,“哼”了口气:“怎么,你该不会又做思维导图挂我吧。” 霍涔并不想跟她讨论到任何能涉及白沅的事,要不许听宁算起账,他可吃不消。毕竟许听宁翻脸比翻书还快,没复婚都不算拢到手。 “许听宁,刚你说什么?叫我别什么?” 他话题转得十分生硬,许听宁弯唇:“我想说你别高兴得太早,许老师不一定让你进许家的门呢。” 一语成谶,别说许家的门了,就连病房的门,许老师都没让霍涔进。 第二天一早,许鹊清在病房里看到霍涔,那表情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许老师。”霍涔礼貌恭敬地喊了一声。 许鹊清没答应,视线落在他受伤的手腕,再移向旁边恨不得去面壁的自家女儿身上,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心存侥幸地问:“听宁,你昨天去签合同还顺利吗?” 许听宁咽了口唾沫:“妈……我没去。” 许鹊清后齿槽差点都咬碎了,指着霍涔:“你给我到外面站着去,不叫你不许进来!” 许听宁来之前就给霍涔打过预防针,还编了顺口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霍涔吃闭门羹。” 如今看来,这羹霍涔最好还是先咽下为好。 “你到外面等我。”她从霍涔手里拿过自己的包,给他使眼色,“外面有椅子可以坐。” 小动作怎么能逃过许老师的眼睛,门关上一回头,许听宁就收货了许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我让他站会儿能有多累?你这就心疼了?!” 许听宁倒也老实认了:“是心疼,还不止,我还怕他死。” 她也懊恼,面对这种恐惧,她没用得像个废物。 “怕他死?他就打个石膏,死什么死?!”许鹊清扫见她的孕肚,憋气道,“我让他站着,又没让你站。” 霍涔就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玻璃看到许听宁坐下,才松了口气。他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下了楼。 门内的许鹊清并不知道罚站的霍涔已经溜了,她正环着手臂,一言不发地听许听宁交代昨天的事, 许老师不教训人,许听宁心里更没底。一个老师要训你,多半是还想管你,相反不训你,可能是真放弃你了。 于是她只能卖惨,说霍涔右手腕桡骨远端骨折,想博取许老师的同情。 许鹊清也终于说了话,她说:“挺好,省得我给他揍骨折了!” 许听宁提了口气:“妈妈,他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 她昨晚看过王秘书送来的监控记录,霍涔如果不去拖那位年轻男子,根本不会把手腕弄伤。 “我知道霍涔不是坏人,可你也不用在我这替他卖惨、说好话,因为改变不了什么!” “我不是替他,是替自己,妈妈,我想再和他试一次。” “不管好坏结果?!” “不管。” 许听宁的声音平静温和,越是这样越显得坚定。 “我要不同意呢?” “那我也会这样选择。” 许鹊清不认为女儿会忤逆自己:“听宁,是霍涔对你做什么了?” 许听宁知道说出的话,会伤害一个母亲的心。 最后她将指甲扣在手心里,抬头直视着从小心目中不可逾越的老妈,说:“妈妈,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许鹊清沉默了,她仿佛觉得这一刻许听宁才真的长大了,挥动着摸爬滚打中长出的坚硬翅膀,不再是那个听她安排,去学不喜欢专业的小听宁了。 过了很久,她长叹了口气:“听宁,你知道吗,你上大学后我经常会梦见你,但是很奇怪,梦里的你都是中学时候的你,从没有过长大后的你。” 许听宁喉头酸涩:“我长大后是不是让您很失望。” 上不尽如人意的学校,结不被看好的婚,替同学背下债务,在大家都赚钱孝敬父母的时候,又任性地跑回去读研。 许鹊清摇了摇头。 她还有没说的话,但她不会说的,因为除了梦见许听宁,她还会梦见霍涔,他们都是小时候的样子。 这俩孩子一个没有父亲,一个有父母,相当于没有。她也不合格,对白沅,对许听宁都是,后来白沅把这些都算到了许听宁头上,白沅并不知道其实许听宁中学之前吃不好,长得瘦瘦小小,又总挨她的训斥。 回忆起来,那段中学的日子,有外婆变着花样给小听宁做一日三餐,霍涔也从那种父母身边搬到了二中。如果人生难免经历风吹雨打,那些年于他俩应该是最平和幸福的时光。 许鹊清以前也不懂,今天恍惚才明白,她的梦不是失望,是怀念,怀念两个孩子平淡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