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除夕,”周颂宜坐在轮椅上,视线笔直地落在他的脸上,“你怎么过来了?”
靳晏礼盯着她,缓声道:“再来之前,我回了我们的婚房一趟。自从你离开后,家里的阿姨被我遣散了。我不擅长养狗,白天里也没太多时间与精力去照顾福宝,雨娇和它相熟,便把它托给了她。”
“人都散了,我也很少回去了。直到今天回去一趟,才发现家里冷清得可怕。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再变成一个人,这中间的过程,还真的难以让人去适应。”
“从前,我以为自己不喜欢热闹,节日什么的,最多只是一个象征。可今天出门走了一遭,才发现街上冷清了许多,心中空荡荡的。那一刻,我很想去到哪儿,可又不知道究竟该去到哪处。无论是哪儿,好像都并不欢迎我。”
“我也知道,我不该出现在这儿。”
靳晏礼走上前。在她面前的矮几上停下身体,蹲身,视线和周颂宜的视线齐平。
脸上展开斯文的笑,“可人总要厚脸皮一点儿。在分开之前,我想和你再一起过一次新年。”
“可以吗?”
周颂宜看他一眼,明明是征询的语气,有那么一瞬间,却让她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
可转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心口被人捏得慌。
像一只灌满水的气球。
左摇右晃的。
从前的那些时光,像是ccd里不断播放的照片。
以为自己忘记了,可在某时某刻想起时,曾经的那些记忆,鲜活得如同昨日才发生。
拒绝的话,终还是哑在喉咙里,“我们现在还没正式离婚,都随你。”
他低下脑袋,发梢掩盖了神情。
*
兴许是靳晏礼在来找自己之前,已经去过主屋一趟了,又或者是梅婷将这件事告知了周平津。
晚上,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于他今夜留宿在周家,好像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
除了最开始,周自珩见着他,讽刺几句后,也索然没了兴致。
彼此心照不宣地揭过这一页。
冬天,夜色落得快。
才将将傍晚,已然漆黑一片,已经到了不点灯,无法夜行的地步了。
出于安全考量,在春节到来之前,园子里各个角落安置的晚灯,已经经过检修。此刻正在暗夜中工作。
冬雪降下,草木葳蕤。“啪嗒——”掉下一团雪,砸在树下的地灯上。
积雪压去大半的灯光,好在有更大、更亮堂的晚灯在工作。
雪在灯光下,盈盈发亮。
“姐,这些东西安置在这儿可以吗?”周舒樾将白幕安装好,搬着东西来来回回地走动,人影在幕布上一阵阵地晃过。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愣是出了一身汗,“我也不懂这些东西,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为了不打岔子,拖你后退,姐你就快看一下吧。”
“没问题。”
周颂宜侧头,目光一扫而过,“就这样,挺好的。”
“辛苦了。”
“这有什么的。”周舒樾抓了抓后脑勺。
“颂宜阿姨,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小花从徐熙的怀里跳下来,凑在周颂宜跟前,转着乌黑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询问,“感觉都没见过呢。”
“阿姨要给你们表演皮影戏呢。”徐熙朝她招了招手,眼神温柔地看着,“快过来,别给你颂宜阿姨舔乱。”
小花稀里糊涂,“什么是皮影?”
“笨蛋。”小智开口,“皮影肯定是用皮做成的影子,名字不都告诉我们了吗。”
“才不是。”
小雨辩驳,“你说得不对,还是让颂宜阿姨告诉我们吧。”
“就是就是。”小花转过头,朝周颂宜眨巴着星星眼。
“皮影啊,是一种用兽皮做成的人物剪影,用来表演故事的民间戏剧。”周颂宜摸摸她的头发,“阿姨前阵子去学了一遭,今天正好大家都在,检验一下我的成果,顺便娱乐放松一下。”
她问:“你想看吗?”
小花终究还是年纪小,不太能明白这些。即便有了周颂宜的讲解,她仍然是一知半解的。
不过,听见表演这两个字,兴奋地直拍手。
捧场极了,“好啊好啊。”
周颂宜在年初时,又向其他皮影传承人学了点不同的皮影表演。
今天的这第一出,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表演,而是请了专门的师傅过来的。
好在师傅家离得近,现在也才五点半的模样,第一场表演结束,可以赶上家里头的年夜饭。
否则,再这个喜庆的节日里,定然是不大想出门来的。
毕竟,谁不愿意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