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宗听得皱眉。
都是邻居,谁还不知道谁?以田季安的性子,天兵到了他的地盘上,肯定会忍不住想称量一番的。
看他现在的态度,称量的结果如何,自不必言。
成德的实力,总体是略逊于魏博和幽州的,要不然,他爷爷王武俊、他爹王士真也不会一直都是河北三个节度使中最恭顺的那个。
最后王承宗叹了一口气。
他爹刚死的时候,他心里是有点想法的,终于轮到自己大权在握,总得做出点事情来。但经过这回受封的波折之后,王承宗意识到,像之前那样的平稳安定,才是最好的。
并不是父祖没有胆略和勇气,只是他们更看得清局势罢了。
“罢罢罢!”他十分无趣地摆摆手,“只要那些天兵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招惹他们。”
王文昌和王廷凑闻言,都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告辞。
王承宗又好生安抚了他们一番,许诺了诸多的好处,才让他们回去休整。
然后他让人请来了负责管理成德地方事务的长史,不由分说地下达了新的命令,“今年的税要再加一些。”
这位长史本就很苦的脸色顿时更苦了,“这……不知尚书要加多少?”
“加五成吧。”王承宗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长史面色骤变,“尚书,这太多了,未必收得上来不说,恐怕下头那些贱民吃不饱饭,会闹出事情来。”
“哼,他们还敢造反不成?”王承宗有些不满,但还是道,“那就三成,不能再少了,而且要加在常税里,往后都是如此。”
那一万金且不提,往后每年进奉给皇帝的两千金,总不能让他自己来出吧?他花钱买平安,买的不也是所有成德百姓的平安?这钱自然要让百姓来出。
长史深吸了一口气,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王家父子的心腹,也知道王承宗派人携带重金去去长安城寻找门路的事,猜到他是要设法把钱找补回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狠。
若只是今年加三成,咬咬牙或许也就交上了,可是年年都加,这谁受得了?
“还请尚书三思,这样肯定会闹出乱子的。”长史忙道。
王承宗今日才得了好消息,这个成德之主的位置总算是稳当了,结果现在外面有对付不了的天兵,内部又有不那么乖顺的贱民,让他十分不痛快。
天兵厉害,他也就忍了,难道这些贱民也要忍?
“就是三成,一分都不能少!”他强调道,“真出了乱子,让军队去镇压便是,还能翻了天不成?”
长史本来想说,下面的百姓是翻不了天,但这么杀下去,杀到成德没人,这税更收不上来。但看到王承宗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憋着气,也不知是在哪里受挫了,这是在迁怒呢。
这时候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他只能长叹一声,先应下了,回头收不上来再说吧。
不过心里到底不太安宁,他回到官署之后,想了想,在公文之外,又分别给各州的官员写了信,要求他们只能加这三成,不许再私自往上加,否则闹出民乱,谁都讨不了好。
必须要叮嘱这一句,不然按照一般的规矩,上头要收三成,下面至少要加到五成——总不能让他们白忙活吧?
除此之外,长史还交代,暂且先不要将每年都要加税的事说出去,先将今年的收上来再说。
这也是官吏们的诡计了。
先试试看,万一能交上来,那就说明百姓家里还是有余粮的嘛,这三成税就可以加。要是实在交不上,那再比量着交上来的分量,劝王承宗往下减一减。
到时候有了实证,王承宗那里也会好说话一些。
应该说,这位长史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全,但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时代已经变了。
……
“章哥,好消息!”严小乙兴冲冲地从门外跑进来,大声喊道,“刚才县里的胥吏来了村里,通知说要加税!”
章立早一惊,站起来问,“怎么会现在突然加税?”
“不知道。”严小乙脸上的兴奋丝毫不减,“我带了村正过来,章哥你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