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兵挑衅到脸上来了,他哪里还能忍?
“王兄!”负责率领夏绥军的窦缓连忙把人按住,“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不是我不愿忍让,你也看到了,他们挡住去路,存心要跟我等过不去。若是贻误军机,朝廷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王佖义正言辞道。
窦缓心想平日里朝廷想要调动藩镇的军队,大家不也都是能糊弄就糊弄吗?这回皇命还没到,急什么?
王佖自恃勇武,想要争抢战功,但窦缓却是不想跟回鹘人打的。
被天兵拦住了不是正好?到时候照实说便是,陛下和朝中诸公也怪罪,就让他们去找天兵。
不过这些心里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只能赔笑道,“道理我自然知晓,只是出来之前姐夫有交代,天兵必然也会有所动作,令我不得与他们冲突。”
他的姐夫就是李愿。
这位大表哥的话,王佖还是要听的。
于是他又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要跟天兵作对,是他们不给我等活路啊!”
“他们到了朔方,又是清点人口,又是清查田亩,这是要干什么?就是朝廷清税司的官员,到了朔方也不敢如此无礼。这天下,究竟是朝廷的天下,还是天兵的天下?什么都由着他们,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窦缓不说话了。
天兵毕竟带了个兵字,他们出现之后,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各地驻军。
本来他们才是朝廷不得不倚仗的对象,仗着军权在手,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敢提,什么不要脸的事都敢做,朝廷还只能容让。如今一朝被人替代,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也就罢了,反正窦缓也不是很想打仗,天兵毕竟跟朝廷不是一条心的,为了制衡他们,朝廷一定会保留部分驻军,尤其是边军,他也就能继续在夏绥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
但天兵的手却伸进了边镇,看那个意思,恐怕不只是想让他们交税,还想将屯垦的产出分给地下的士兵。
这不是拿着他们的东西做人情吗?
窦缓头一回在传单上看到河北的官员集体控诉天兵鱼肉官吏时,也只觉得好笑,现在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难受。
官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王佖见状又道,“大兄不许你跟天兵起冲突,但这可不是你招惹他们,是他们来找茬。我等以国事为重,便是大兄,又能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窦缓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道,“不是我不想动手,是……只怕我们打不过天兵啊!”
“胆小如鼠!”王佖鄙夷地道,“天兵就算能复活,也得回长安去,有什么好怕的?”
窦缓不说话,他又不是什么名将,全靠裙带关系才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像王佖那样自视甚高。虽然还没见过天兵作战,可是西域、河北都是前车之鉴,为什么还要亲自去试一试天兵的刀锋不锋利?
王佖其实也不是真的盲目自信,之前只是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而已。
天兵只能回长安复活,那也是复活啊!耽搁这几天,可能赶不上对付回鹘人,但对付他们却不用选日子。
所以虽然嘴硬了这么一句,但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那你说该如何?总不能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咱们头顶上耀武扬威吧?”
“我倒的确有个想法。”窦缓说。
王佖直起身,往前凑了凑,“说来听听。”
窦缓道,“天兵拦着我们只是顺路的,回鹘人才是他们的目标。既如此,我等按兵不动便是,天兵动了,我们再动。等遇上了回鹘人,天兵就顾不得我们了。到时候选个好时机加入战场,不也一样能立功?”
王佖立刻就听懂了。
报功的文书都是他们自己写的,只需稍微春秋笔法一下,他们自然就是有功劳、而且是有大功的了。
与其在这里跟天兵计较,不如让天兵去打头阵,他们在后面捡便宜,岂不更妙?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
“女子武馆门口有天兵说书了!”
这一嗓子,立刻将路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有人好奇地问,“说书是什么?”
“就是俗讲,只不过讲的不是佛道故事,而是真人真事。”
“真人真事?”长安人是想玩会玩的,对于这种热闹,自然不能不凑,连忙问道,“不知讲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