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居郎很爱听这样的拉踩,如果陛下不喊他小史就更好了。奈何别人会给面子地改口,陛下不会。
始皇好不容易从被太医念叨的头昏脑涨中清醒过来,想起刚才没听太清的对话。
他问儿子:
“侍卫方才汇报了什么?”
扶苏就说了蹭冰那事。
始皇见多识广,这里头的那点子弯绕哪里瞒得过他。侍者在打什么小心思,简直一目了然。
他眉头轻皱,不怒自威:
“左右侍奉的是个随时都会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生病,做好了王孙哪日一命呜呼的准备。与其继续待在这个没有前途的主子身边,不如早些送他上路,自己也好早谋下家?”
往年难道就没有暑热难耐的时候吗?为何往年就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始皇不信什么巧合和粗心。
扶苏劝父亲息怒:
“已经将他们下狱提审了,没有人能在大秦刑狱下隐瞒真相的。”
再是经由仁政之主改良过的秦律,也终究是秦律,在刑讯法度方面格外具有优势。
不多时审讯结果就出来了,太医的补药甚至都还没熬好端上来呢。
结果传来时父子俩正在用膳。
为了避免影响胃口,扶苏给了侍卫一个出去待命的眼神。等阿父吃完了,再进来说这些不迟。
始皇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说。
他依然慢悠悠地进食,因为之前吃第一口的时候按照生前的习惯动作太大,娇弱的胃部立刻就抽搐一下。
始皇差点没端住碗,惊得扶苏飞快接过他手里的碗筷。之后就再不肯让父亲自己吃饭了,说什么都要喂他。
那怎么能行?
始皇帝就是临终前那段时间都没让儿子喂过自己,现在更不可能妥协。父子俩僵持了片刻,眼看汤饼要凉了,扶苏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之后改成了用更轻便的木碗盛几筷子汤饼,等吃完这一小碗,再换一小碗。
起初始皇还忍不住皱眉:
“这一碗两筷子就没了,还不够我塞牙缝。”
扶苏却笑吟吟地示意他吃吧:
“等下你就知道这个碗的妙处了。”
而后始皇没能吃掉几碗,竟然就饱了。
始皇不可置信:
“这有吃到十口汤饼吗?”
还是细嚼慢咽的十口,这点汤饼他以前三两口就吃下去了。
同样体弱的扶苏却在旁边优雅而不失速度地一口气吃完了一海碗汤饼、两个比巴掌还大的肉馅饼、三大盘酱卤的禽肉、四满碟香甜的糕点。
这个食量约莫只有始皇帝以前的三分之二左右。
扶苏生病的时候,食量会减半。那时始皇就觉得儿子病得饭都吃不下了,岂不是要饿出问题来?
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病弱之人真正的食量。他家太子不愧是装的病弱,真病秧子原来只能吃这么点。
扶苏又剥了个柑橘吃:
“要不还是少食多餐吧,等下饿了再吃一点。”
他也觉得父亲吃这么点过一会儿肯定要饿的,幸而这里是乾元宫,随时有小膳房预备着吃食。
吃完柑橘,扶苏让侍卫进来汇报。
侍卫道:
“那些人受不住刑,立刻就招了。其余人皆不知情,但有一个不受重视的侍人故意从冰盆里偷了几块融化后的碎冰,趁人不备放入了王孙的被褥中。”
那冰化得快,后头秦玦发热流汗,被子里潮潮的也没有引人注意。
贴身侍奉的侍人还是不敢造次的,生怕主子没了自己也要因为照顾不周被治罪。可动手的是个平时就负责打扫的,他自觉自己不负责照顾王孙,不会受到牵连。
“侍者都去蹭冰了,他见里屋一时没人,借口腹痛要去如厕离开了众人视线。而后将冰偷偷塞入被褥中,躲去了恭房。”
这招是比较险的,万一有人回来掀开被子为王孙拭汗,立刻就会暴露。
始皇晚饭没吃好正不高兴呢,闻言表情更冷了:
“这么拙劣的手法,谁教他的?”
问完立刻反应过来,如此拙劣的手法,更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旁人如果要刻意害秦玦,应该布局更缜密些才对。
哪知侍卫却说:
“是王孙玥设的局。”
始皇:???
扶苏和父亲对视一眼,很快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