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63章</h1>
“……我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但我也实在没有办法阻止。”
“你没有办法阻止?”刘先生皱起了眉:“可印刷术和造纸术分明是你引入的!”
“是我引入的。”穆祺很温和的说:“但技术没有垄断,如今早就已经流布扩散,不可控制了。”
虽然引进了全新的、高超的技术,但穆祺根本没有设置过任何庇护技术的障碍;这几个月以来力工和匠人来了又走,还有杂使的宫女被召来召去,整理现场;上林苑中的大致流程和配方估计早就扩散了出去,并被敏感的商人捕捉复现,在小作坊中搞出无数的仿制品了。
没错,高端造纸业仍然握在穆祺手里(毕竟添加香精香水的技术难题还是很难攻关),中低端造纸业的质量也远远吊打一般的山寨货;所以关中市场绝大部分的份额,依旧由上林苑牢牢掌握。可是,如果穆祺打算滥用这个市场支配地位,随意料理他看不上眼的意识形态——比如说,禁止儒生购买白纸——那市场无形的大手肯定反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绝对要教他好好做人。
你不卖有的是人卖;上林苑敢阴阳怪气不做儒生的生意,那儒生就转而投奔京中的假冒伪劣小市场——听说司马相如的岳丈卓王孙靠着他的势力,眼下就在长安城中投钱开了一家纸坊,卖得也是挺不错的呢。
所以,对儒生搞贸易禁运屁用没有,搞不好自己还会白白损失一笔钱。穆祺三言两语,为老登分析了这个局面,然后摇一摇头:
“……器物上的限制,终究不可能长远。儒生已经兴起了这个思潮,那强行弹压就很难解决了。什么花结什么果,这样无限复古的思潮延续下去,当然就会……”
——当然就会结出王莽这颗丰硕的大果子,给老刘家一勺烩了为止。
不过,考虑到刘先生近日阴阳怪气的频率大大减少,穆某人投桃报李,同样含蓄地避开了这必定会刺伤自尊心的细节。他只道:
“……所以,想要解决问题,还是很不容易的。毕竟,只要儒家还垄断着道德话语权,那就不能指望他们克制自己,不滥用这种权力;尤其是散播这种虚无飘渺的。只能用浪漫来形容的道德幻想;要是泛道德化的趋势无法控制,那恐怕就……”
“恐怕就什么?”
穆祺简洁明了:“恐怕就是魏晋的下场。”
刘先生的脸很厉害的抽了一下。显然,“魏晋风度”在审美上或有其可取之处,但在政治上却无疑是最严厉、最可怕、最难以克当的羞辱——尤其是在亲自见识过魏晋名士的“爽朗风度”、“洒脱自如”之后。
他咬牙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魏晋的下场’?”
老子什么都还没做呢,怎么就会落到魏晋的下场了?要不是老登有求于人,单单这样的诽谤侮辱,就足矣让他立刻翻脸!
“字面意思。”穆祺道:“我可以稍微解释一二——这些揭贴处处谈论的都是三代上古之治;那请问,陛下知道三代上古之治的情形么?”
废话,他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坐看儒生斗嘴:
“当然不明白。”
“换言之,这篇文章的事实是不清楚的,论据是纯粹虚构的。”穆祺道:“这些文章引用了大量孔子的言论,用于论证;那请问,陛下听过孔子的原话吗?”
“……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