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皇发出的是疑问句。
“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需要不同的对策,儿臣知道外头已经有人将儿臣的奏折与吕氏春秋相提并论,但儿臣并不认同。因为儿臣所行的,乃是外儒内法之道。”这已经是赵苏所能想到的最佳答案,但秦皇认不认同,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外儒内法?”秦皇反复咀嚼,竟嚼出一丝滋味来,“有点意思。”
赵苏不敢有半点松懈,危机还未过去,他仍紧紧绷着一根弦,全身戒备。
“仔细说说。”
赵苏斟酌道:“儒家惯是会收买人心,极具鼓动性,但他们的优点在于忠于君权。既然儒家最会凝聚人心,为什么不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呢?”
“那些儒生,哼。”秦皇对他们还真是没有好脸色,当然儒生对秦王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
“不管他们是何人,总归是父皇的臣民,论到国家您是君他们是民,放在家里,您是父亲他们是儿孙。父皇从来宽容大度,心中自有乾坤天下,哪里会跟他们计较。”
世人都觉得秦皇性格难以琢磨,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不看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
历史上,六国的贵族除了打仗死的,他没有全给屠戮一空吧。历史上,他那么讨厌商人,也没将全国的商人捉来杀掉吧。
历史上,卢生欺骗他得到他的信任然后逃跑,还在外头嘲笑秦皇好骗以及说了他许多坏话,这才激怒秦皇,杀了与卢生为伍的儒士和方士。也许是方士,也许是儒生,也许即有儒生也有方士。以及引发了,焚书坑儒等一系列操作。
就算正常人,被人欺骗也会想办法报复,更不用说权掌天下的帝王。这一段赵苏也没法多加评价,只能说有因有果,并非秦皇无缘无故发疯。
历史上,上秦山封禅,对一个帝王来说简直就是一生之中最荣耀的时刻,儒生不给他写祭天的祭文,那就不写吧,他因此降罪了吗?没有吧。
所以,赵苏说秦皇宽容大度,并非全是拍马屁,而是他真觉得秦皇嘴里说得比谁都狠毒,但真正行事的时候,却处处留有余地。
可暴秦仍是暴秦,这是由整个国家的惯性体制和官员阶层一起主导的结果,不能全推到秦皇一个人身上。当然,你让他背锅,他也是不在乎的。
秦皇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阴冷的面色。
可这一瞬间的动容,却被赵苏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其实秦皇也有身为帝王的无奈吧。
“你以为这些人好骗?”
赵苏心中大定,这是直接放弃行不行的讨论,进入怎么用的讨论。从说客的角度来说,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开始对他有利。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人不好骗,但也很好骗,关键在于怎么骗。不能我们主动去骗,得让他们主动来受骗。父皇不觉得,骗这些儒生替我们牧民,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秦皇笑骂道:“整天想些歪门邪道,要是骗到一半露了馅,你可就是众矢之的,就是父皇也救不了你。”
得罪了朝臣和世家,再将全天下的读书人得罪,就算立他为太子,也坐不稳江山。
不过赵苏听了却是大喜,听话听音,这不是明摆着,父皇已经答应了吗?再仔细琢磨一下,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反正好坏都能限定在一定的局面里,不会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关于奏折上的内容,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子却是一个字都没谈。事实上,越是大事,最关键的往往是统一思想,只要思想能够统一,具体的事情反倒是小事。
当日,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对父子到底谈的怎么样。长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看留在青桐宫长住,人人都道他太子之位已经稳了,只等秦皇松口。结果又来这么一出,这太子之位到底是黄了没黄,是以后还有机会,还是干脆就得换人。
后宫里眼神乱飞,各有各的心思,可惜秦皇又宿在了姬夫人处,这个姬夫人的嘴最紧,轻易问不出什么来。到是童美人可惜了,性子最是软糯不过,就是留不住陛下的人,不然问她肯定能知道点什么。
一夜沸腾,不知有多少人未能入眠,翌日便是大朝会,朝臣们到的最为齐全,有人偷偷用袖子掩住半边脸打哈欠。看到长公子竟然出现在大朝会上,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不妙的样子。
等到所有人启奏完毕,众人都等着三斗来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好赶紧回去补个眠。
结果朝臣没人说话,秦皇却来了一句,“朕决定立扶苏为太子,诸位可有异议。”
问一句是给你们面子,并不是真的要你们发表除了“赞同”之外的任何意见。
朝臣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最反对扶苏公子立为太子的人,此时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有异议。